最后的帝王(162)

苏危拇指轻抚剑身,略试锋芒,轻声道:“师君看着我,就没有想起什么人来?”

张鲁闻言一愣,走近两步,借着帐内烛光,仔细打量转头看来的苏危,只见年轻的将军相貌俊美、眉宇间略有阴郁之色,仿佛是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究竟是与哪位故人相像,一面疑惑一面笑道:“我年岁上来后,记性便不比从前了。还望大将军赐教,莫不是哪位故人之子?”

苏危拎着长剑起身,走到距离张鲁三步之处停住——这个距离他若是动手,手中长剑立时便能贯穿张鲁胸腔。

“师君再仔细看看。”苏危侧过脸去,让明亮的烛光打在他面上。

“这……”张鲁心中微动,故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究竟是哪一个。

“看来是师君剑下亡魂太多,一时想不起了。”苏危淡声道。

张鲁立时退了一步,待要夺门而逃,却恐跑不出这武将的长剑,况且他为师君,执掌百万鬼卒,又是在汉中他的地盘上,就算这苏危跟他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敢在当下动手。他略镇定了些,冷声道:“大将军看来并没有紧急军情,还请派人送我回去。”

“汉中太守苏固,这个姓名师君有印象吗?”

仿佛一道炸雷劈下来,张鲁愕然道:“你是苏固的……苏固的……”

“苏固是我叔父。”苏危入汉中以来,尽量避免与张鲁见面,也是恐怕难以掩饰恨意,反而坏了大事。

当初张鲁被刘焉任命为督义司马,带兵与另一位司马张修同击汉中太守苏固。

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吞并两人兵众,截断斜谷道,杀害朝廷使者,助益州自立于朝廷之外。

“你竟是苏固的后辈吗?”张鲁反倒镇定下来,道:“你叔父非我所杀,杀他的人乃是张修。而我杀了张修。苏大将军若是寻仇,可就寻错了人。若是寻人报恩,倒还说得过去。”

“师君一张嘴,叫人好生佩服。”苏危讽笑道:“若非你与张修联合攻打,我叔父怎会兵败?你们跟随刘焉,背叛朝廷,罪当灭族。我今日不过叫你做一只明白鬼!”

张鲁连退数步,背抵到帘幕之上,却撞不开那帘幕,已是给人从外面封死了。

“你……”张鲁面色清白,掏出袖中匕首,面对步步紧逼上来的苏危,厉声道:“我与皇帝联盟,合击益州刘璋,你作此等事,皇帝可知?”

苏危手握剑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盯着张鲁道:“此乃尚方斩马剑,陛下亲赐予我,可不报而斩命官。师君乃修道之人,正合适给此剑开刃。”话音未落,一剑直出,快到叫对方无法闪避,扎入张鲁心口。

此时烛火跃动下,苏危颊上染血,真如玉面修罗一般,欺身上前,对剑下人道:“你若果有神通,便化作恶鬼来寻我报仇!”语毕,手腕顺势下带,立时便叫他开膛破肚。

张鲁挣扎着道:“鬼卒……反……”低头一看,清红一片的肠子与脏器都淌了出来,这便没了声息。

他到死都不能明白,苏危为何敢这样大胆行事。

他一死,百万鬼卒起事,比之黄巾贼还要暴烈,朝廷就不怕吗?

帘幕上溅满了血水。

亲兵在外面唤道:“大将军?”

苏危俯身,从张鲁破开的胸口衣襟中翻出一方印,见正是阳平治都功印,与那三五斩邪雌雄剑同为五斗米教的掌教信物和传嗣法器。他浑不在意,将染血的阳平治都功印揣入怀中,同样染血的脸犹如鬼面,平静道:“叫方泉过来。明日要用的物什也都请赵校尉再查验一遍。”

翌日傍晚,整个汉中郡都传遍了,据说师君忽然得仙人点化,今夜便要羽化飞升。

郡内数万鬼卒都闻讯而来,汇聚于大校场上。

朝廷的兵马想来也畏惧师君之能,竟然广开大门,允许鬼卒涌入观看师君飞天的仪式。

此刻高台上放着一口比人还大的铁锅,锅底堆满干枯的薪柴。而高台下,距离最近的就是那二十四位应召而来的祭酒。

此时这二十四位祭酒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纷纷低语。

“这不可能吧……传信的人说,师君得了点化,要先洗涤在人世的罪孽,便能升天成仙——可是下油锅,洗涤罪孽,这人不就死了吗?”

“是啊,这热油锅岂是好下的?”

“以师君之能,说不得可行……若师君果能飞升,我们虔诚追随,是否也能有那一日呢?”

这最末说话的秦祭酒是个信教信傻了的,别的祭酒都不爱搭理他。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祭酒中最谨慎的那位章祭酒道:“昨夜师君才召集我们,说了那样一番话。不过一日之间,师君便又传布鬼卒,说他要飞升成仙了。昨夜见面之时,你们可觉得师君像是……要飞升的样子?”

众祭酒心中都有所思量,只那秦祭酒道:“传信的人说师君是昨夜才得的点化,得道飞升,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忽然人群躁动起来,却是苏危的亲兵手持火把,上前点燃了那油锅下的干柴,一时间油锅四周烟火滚滚。

昏黄的夕阳余晖下,只见一精瘦的道人,面黑高挑,道袍舒广,看穿戴步态,依稀是师君张鲁的模样。那“张鲁”拾级而上,慢慢至于油锅前,便有道童朗声道:“师君已得仙人点化,即将飞升证道,如今先下油锅,洗净人间罪孽。”

只见油锅已经烧热,正咕嘟咕嘟往上冒泡,这要是人进去,非给烫熟了不可。

那“张鲁”在众人注视之下,伸手入油锅,在众人惊呼声中,怡然微笑道:“还不够热,不够痛快。”说着便起身,仰躺浸入油锅之中,只露出一颗脑袋。

锅底烟熏火燎,在“张鲁”催促下,不断有道童抱薪添火,火光大作,锅内热油沸腾的声音,隔了很远都能听到。

近距离看着的二十四祭酒齐齐惊呆了。

那“张鲁”好似在热油锅中泡澡一般,半响才又慢悠悠爬出来,道:“好,如今罪孽已洗净,该换仙衣飞升了。”便走开几步,转入高台上的屏风之后,想来是在沐浴更衣。

道童在油锅边道:“师君请列位祭酒上前,一观油锅,也洗一洗罪过,对日后飞升有好处的。”

于是那二十四祭酒便列队上了高台,都是半信半疑,还未走到那油锅前,便觉热浪扑人,几乎无法近身。

那谨慎多疑的章祭酒眼珠一转,对一旁探头看油锅的秦祭酒道:“你是最虔诚的,你何妨伸手一试?”

那秦祭酒想着师君都能躺在热油锅里洗澡,自己伸手一试也不该太受伤,便忍着热痛,伸手下去,手指还未触碰到油面,手背已经被溅起的油花烫伤了。

“哎唷!”秦祭酒大叫一声,急忙抽手回来。

众人围上来看时,只见他手背上已起了几个老大的水泡,只看着都觉热痛难当。

章祭酒这才服气了,收了猜疑,心中惊骇。

士卒又领这些祭酒下去,说是师君已换好衣裳,吉时已到,仙人要送通天绳下来,给师君爬上去了。

众祭酒这便又下高台,屏息凝气,与大校场上数万信徒一同,要看张鲁如何飞升而去。

苏危在旁看着,终是忍耐不住,问赵泰道:“陛下这法术,究竟是怎么玩的?”

赵泰咧嘴一笑,小声道:“陛下说,好方士从不揭晓他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噢耶,朕是古代大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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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汉中郡大校场内, 此时天色已经昏黑,只高台上亮了两盏灯烛。

烛光映在“张鲁”新换的衣裳上,只见竟是一袭雪白的羽衣, 好似人已成了鸟儿一般。

道童打开高台中央的背篓, 里面是人手腕一般粗的麻绳。小道童弯腰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绳头, 双手抱出来, 往高台中央一插,那绳子竟然自己立住了。

哪里有能自己立住的绳子?

便在此时,高台之旁鼓乐之声齐奏,长安大军的军乐士卒都在底下卖力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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