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二月有烟火(38)
程墨没想到,容箫毅还说了挺久的。
等到两人离开墓园,上了车,容箫毅问她:“会不会害怕我因为内疚对她念念不忘,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程墨摇摇头:“我相信你,你分得清爱情和内疚,就算我们之间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原因也不会是李曼茹,我只是,不想看你一直难受。”
说着,程墨侧过身看着他:“当初,第一次和你提你对李曼茹不够好的时候,其实我说得挺重的,加上现在的事,是不是让你的负担更重了?”
容箫毅闻言居然笑了一下:“你当时说的不是真心话?”
程墨顿了顿,如实回答:“是真心的。”
容箫毅摸摸她的头:“既然是,就代表这些愧疚是我该受的,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提的方法很有用,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程墨觉得他的语气确实轻松了不少,对他笑了笑:“那我们先去吃饭吧,然后今天还有别的行程。”
容箫毅没有多问,倾身过去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午饭去的是容箫毅和李曼茹一起去过的一家餐厅,程墨在梦里看到过。两人谁都没有回避,聊起了当初的往事。
下午则是去了公园,这个地方和李曼茹没有关系,是程墨常来的地方。
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程墨对容箫毅说起:“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像这样,找一张长椅坐下,然后观察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在做什么,猜他们在想什么,慢慢地,忘掉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
容箫毅没有答话,就按照她说的,四顾去看周围的人,想象难过时候的程墨该是什么样子。
程墨这时又说:“但是我觉得你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待着,所以就我们两个一起来这啦。容箫毅,我唱歌挺不错的,你想听吗?”
容箫毅一时没理解这是怎么个展开,不过女朋友要给自己献艺,这当然不能拒绝。
于是他应了一声。
程墨轻轻唱起了一首他没听过的歌,旋律有点悲伤,又有点小小的温暖,容箫毅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听出这样矛盾的感受,大概是女朋友唱得确实好。歌声里带着安抚的意味,在宁静的公园里,更让人心境平和下来。
等她唱完,容箫毅并没有评价,反而是道:“曼茹的车祸,其实在查的那几天,我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最近这两天,主要是因为你。”
程墨疑惑地看他,就听他接着道:“在曼茹的事情上,我没做错什么,但是做得不够好,这你说过,我也知道,我很怕自己,在你身上会重蹈覆辙。”
即使他对程墨已经多了对李曼茹没有的感情,这次的车祸不也照样发生了?但凡当时有一点差错,现在程墨恐怕也不能坐在这和他说话。
程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害怕自己保护不好她。
她当即转身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显得闷闷的:“你已经做得更好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我会陪着你,见证这些的。”
容箫毅回抱住她,郑重地“嗯”了一声。
……
李曼茵入狱之后,几次要求与程墨见面,都是联系到容箫毅那就被拦了下来。但因她三番五次始终不肯放弃,容箫毅也不想一直瞒着,最后还是去问了程墨。
程墨也想不明白李曼茵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见的还不是容箫毅,而是她。不过会面地点是监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便决定走这一趟。
那天是容箫毅开车带她去的,他陪着她一直到探视间外才停步,温声叮嘱她:“我就在外面等你,她说话如果不好听你就赶紧离开,知道吗?”
程墨柔顺地应道:“你放心吧,那我去了。”
☆、三十五、遗憾
程墨坐下没多久,李曼茵就被带来了。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面色并不好,看向程墨的时候,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程墨被她这么看着,就是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自始至终,不断来找茬的一直是李曼茵,甚至她都没做过太多反击,直至李曼茵被一举送上法律的审判台,说到底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程墨率先开口:“你找我想说什么?”
李曼茵笑了一下,看上去,阴森森的,她说:“你觉得你赢了吗?”
程墨脑海里冒出三个问号,回想自己好像开始做梦之后就没有这么中二了。
“箫毅哥留在你身边了,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但是紧接着,李曼茵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有点沧桑,也有点凄凉:“不过一直都是箫毅哥追着你跑,只怕你也不会有多珍惜。”
程墨听了半天胡言乱语,只觉这人实在不可理喻,然而她还是严肃认真地说:“我们之间的事,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你不会再有机会破坏别人的感情。所以,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李曼茵摇摇头:“你真的不介意我姐姐的事吗?”
程墨没有回话,沉默地等待着下文。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活人是永远都比不过死人的。你真的不担心他放不下李曼茹吗?”
程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她话里有话。
果然,李曼茵看她的反应,并不等她的回答,继续说:“看来你知道啊,他们两个的事,可是你说,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程墨秀眉颦起:“你想做什么?”
李曼茵又笑了:“我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但是你们也别想太好过。”
程墨看着她似有些癫狂的模样,追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曼茵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容箫毅接到程墨之后,就察觉她脸色有异。
等两人上了车,他问怎么回事,程墨便一五一十复述了两人的对话。
“你说她是想做什么?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
容箫毅沉吟片刻,说道:“她可能是想把事情传到网上,有舆论的压力,就算前因后果都讲清楚,终归也不好受。”
程墨又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容箫毅的感情史其实清清白白,就这么两段,但是就像李曼茵说的,他和李曼茹的感情怎么回事他们清楚,其他人又不知道,一旦网上出现一篇文章写容箫毅如何放不下旧爱,光是别人的议论和眼光也确实够受的。而且他们总不能在李曼茹死后还去揭人家的伤疤,那和吃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这就是没什么实质伤害,但是膈应人的法子。
“那我们能阻止得了吗?”
容箫毅回道:“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她之前是不是留话给了谁,只能试试看。”
程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然而李曼茵说的话就像悬在头上的利剑,让她心里始终惦记着。她思来想去,写了好几个版本的东西,都是关于容箫毅他们以前的事,可是怎么写她都觉得不满意。
结果她费了不少脑细胞之后,容箫毅告诉她,事情解决了。
他查了李曼茵联系过的人,从源头阻止了文章的传播。
程墨都替李曼茵憋屈,她真的多此一举了,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不觉得她会求助容箫毅。她要是不说这一句,他们还真的没有防范。
总之这个乌龙一样的事件就这样结束了,程墨的生活重归平静。
容箫毅把李曼茵查了个底朝天,也不准程墨再去见她。
与此同时,容先生每天都致力于和女朋友再亲近一些,亲亲抱抱都成了常态。
一晚程墨睡下后,再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方方正正,“她”坐在院中的摇椅上,静静看着角落里栽着的一棵柳树。
院外的大门被敲响,一个朝气活力的声音响起:“袁奶奶,常姨,在吗?我是小贾呀。”
一个女声应了一声,从屋里匆匆走出来,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男青年,背着个书包,开门的女人看上去则年约中年,身材微微发福。
程墨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她”自己的双手粗糙褶皱——这是老人家的手。
果然,“她”的声音也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低而苍老:“小贾来了啊。”
男青年再次规规矩矩地和她们问了好,说明了来意:“袁奶奶,上次您在学校做的讲座反响很好,学校让我先来探探口风,看您愿不愿意再去讲一次,顺便,再接受接受我们的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