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眼见要成年的人干的事么?
“咱回吧,皇后。还有一节课呢?别跟我在这墨迹了行吗?老夫老妻的都,让人看见了说闲话。”唐恋恋挽住秦悦悦的胳膊,谄媚十足,“回去了搓衣板键盘遥控器鼠标榴莲啥的,你随便选一个,我二话不说,给跪。”
的确操场上人已经走光了,秦悦悦一紧张也就跟着跑起来。
“恋恋,我感觉你憋着一个好大的坏。你老实说,你那些东西到底是干嘛的。”
唐恋恋其实早就寻思好了,这事成事之前,是绝不能透露给秦悦悦的。那人心软,说了还不得吓死。
于是她打马虎眼:“能干什么?我无聊,追忆一下自己逝去的纯真童年呗!”
“……”秦悦悦不知道该不该信,只能评价,“你的童年真野蛮。”
“你以为跟你们城市里的小白花一样啊?我们乡下的小孩,下河捉个虾,摸个鱼,徒手爬树掏个鸟窝啥的,都是小儿科,不值提。”
这些话半真半假,唐恋恋原籍是乡下没错,但他爸妈年轻时就进城工作,所以捉虾摸鱼掏鸟窝这些事,都取材于唐爸爸和唐妈妈的童年故事。
“我知道。”秦悦悦似是也被勾起一点兴趣来,“我小时候去外婆外公家,见过有小孩掏鸟窝,还打麻雀。”
“是不是很好玩?”唐恋恋为自己蒙混过关暗自窃喜,还要装得满腹遗憾,“学校里条件有限,我也就只能捉捉虫子玩了。”
俩人一阵风一样冲进教室,在呜呜嗡嗡一片混乱的说话声中神情自若地回到了座位上。
“我突然还想到一个问题,恋恋。”秦悦悦小声说,“你那个……你是怎么抓住苍蝇的?”
“我请了两位高一的小学弟,帮忙。”
秦悦悦:“……”啊?有人帮忙就能抓到苍蝇吗?为数不少的苍蝇。
她敛眉思考,顺带构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最后完全不认同地说:“捡个死苍蝇我还能信一点。”
但没想到唐恋恋直接承认:“对啊,就是死苍蝇。别说碰见个完整尸体了,就是一条苍蝇腿,蜜蜂翅膀,我们都能给仔仔细细捡了来。当然,更多的是被我们出其不意扇死的。扇死了,再捡来。嘿嘿嘿。”
秦悦悦:“……”这人要没憋着一点坏,我秦字从今往后倒着写。
“恋恋啊,你要是把这种细腻而执着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业上,那盛格年级第一,舍你其谁,你说?”
☆、一瓶虫子
傍晚,捡垃圾三人组依旧老老实实上岗了。踩着夕阳昏黄的尾巴,追着自己丈八长的影子,三步一弯腰,五步一回头。
秦悦悦同时也密切关注着唐恋恋的一举一动,以及还杵在花坛里边的那个“百虫瓶”。
花坛左右梧桐成排,梧桐树下各有一长排圆形石墩。这些石墩平日里被学生当作凳子来坐,此时三个人的书包就放在上面。
唐恋恋蹲在地上,跟一块黏住草坪的口香糖较了好一会儿劲。她皱着眉头紧屏呼吸,简直恶心地也想啐一口,然后掉头走掉。
这也太他妈缺德了。
她用纸巾将刚刚铲起的那团东西包起来,然后扔进废纸篓,站起身来扶着腰大喘了一口气。
红色的跑道,围着绿茵茵的草坪,一眼望过去,偌大的操场真的给人一种洁净如新的、敞亮的舒服感。
可这都经不住细瞧啊!篮球架下面的夹缝里永远有被拧成一截麻绳的矿泉水瓶子,排球场的防护网网洞里夹着数不清搓成小团的零食袋、卫生纸巾。
……
不遗余力制造垃圾这件事,真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到。
而对此了如指掌,又深恶痛绝的,大概也就经常被遣来捡垃圾的人了。
比如场上这三位。
“发什么癔症呢,大弦子?还不快捡,你今晚不着急回家呀?”
走在前面的卓一堂无意一回头,就看见了立在那儿正长吁短叹的唐恋恋。
唐恋恋说:“着急,所以我在计算这贱l人的活儿我们还得干几天。”
卓一堂没听太清她说什么,秦悦悦从后面上来,垂着头和她并肩站一起,学着AI腔调:“贱l人的活应该还得干一天,但明天下午在校外活动……我觉得我仨有望逃过一劫。”
“好像是这个逻辑。老班总不会无情到让我们三个再折来一次学校吧?”卓一堂说着又话锋一转,开始神情慵懒地怼人,“刚才说是……‘贱活’是吧?哎唐大弦子,这贱活难道不是你们俩同桌作妖作来的么,还好意思在这儿嫌弃?”
唐恋恋想到自己早上下厨弄早餐惊吓到父母的事,不禁想流下浊泪两行:“爸爸妈妈我愧对你们啊!你们生我养我十七载,饭不让我端,水不让我倒,被子不用我叠,衣服不用我洗,可我在学校,竟然这样作践自己……呜呜呜呜,我真的有负你们的栽培啊!”
她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惊呆了两位小伙伴。
卓一堂:“……”原来这家伙在家就是个被宠坏的废物啊!
秦悦悦:“……”你咋把你废物的事就这样说出来了呢!
唐恋恋好像没看见他们丰富多彩的注目礼,她耷拉着双肩龟步向前移动去,眯着眼睛四处搜寻那些令人讨厌的纸片啊鸟毛啊树叶啊飞絮啊啥的,同时还振振有词地抱怨:“我要以我生活委员的资格向度娘提议,下次惩罚的时候可以换个别的项目。”
卓一堂跟在后面,听了默默翻个白眼,说:“投其所好了,那还叫惩罚吗?还有啊,拜托别再提你是咱班生活委员这事了好吗?你说你,好事统共没干过几件,坏事却次次首当其冲。就这样度娘还给你一个生活委员当,也是没谁了!”
“生活委员可不按成绩选啊。”秦悦悦护同桌心切,“卓同学,我觉得你不应该人身攻击。”
“人身攻击?我以为我说的是事实。”卓一堂面不改色向前,带着三分戏谑的风轻云淡。
唐恋恋突然转过来倒着走,在卓一堂看不见的地方,对秦悦悦莫名其妙使了个鬼眼,豪爽地说:“没事没事。多大的风浪我也能承受。就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好了,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卓一堂侧头,她这话怎么听着……
让人有一瞬的感觉很不好,但再咂摸吧,好像又没什么。
他纳闷地又转了回去,继续接着教导熊孩子:“你要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既然不愿意来捡垃圾了,那就上课好好听讲,别让度娘再抓到。”
“你以为管住自己的嘴很简单吗?简单我怎么会从高一一路捡垃圾捡上来?”唐恋恋也着实很无奈。
她是个话痨么?好像并不是。但学渣嘛,要是坐端正了、认真听课了,不就等于在装逼么?
“主要是连累我们这些坐你旁边的。”卓一堂指指秦悦悦,“不信你再问问你同桌。跟你坐一起学习上不去就算了,还经常要被拖累一起受罚。”
“呃……这个……”
唐恋恋刚要反思一下,就听秦悦悦很快反驳:“没有的事!我渣是我本来就渣,和恋恋有什么关系!”
无脑拥趸者。
唐恋恋有点被感动到。
“唉!不说了,我怎么就这么话多。”卓一堂看一眼前方,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就觉得……高考吧,并不很遥远了。”
这应该是个有分量的话题,一提起来,旁边的两个女孩子就都没声了。
太阳已经落下去,三个人觉得差不多了,就收拾准备回家。
见唐恋恋在花坛旁边止住了脚步,秦悦悦下意识也跟着心里一紧。
“干什么呀?要把你那个也带回家去啊?”她小声问,用足够嫌弃的眼神表达着自己不赞同的心情。
唐恋恋目光悠悠转到正在穿校服外套的卓一堂身上,还有他放在石凳上的黑色书包,沉默了一会,终于像放弃了什么似的,对秦悦悦一笑,说:“不带。走吧,回家。”
秦悦悦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好奇:“那那一罐东西怎么办?等明天可就全都闷死了。”
她也不是让放生,只是觉得唐恋恋既然辛苦一天收集那东西,难道最后只是为了看它们怎么死去吗?
“我其实,就是给卓某人准备的呢。”唐恋恋两手死死拢着嘴,在秦悦悦耳边说,“他惹我,欠抽,可我打不过,就想了这样一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