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下来的暗恋时光(出书版)(15)
“你不会后悔?”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废话!”我爆了粗口,然后扭头钻进了卧室,换衣服,洗漱,找到各类证件的时候唐齐铭已经在客厅里等着我了。他坐在沙发上,见我出来,他站了起来,“江蕙,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扬着手中的户口薄,考入大学那一年,我就把自己的户口从江采文的户口薄转了出来,她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像此刻我要跟唐齐铭去办结婚证,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不仅是江采文,连杨姗姗我都没有打算告诉她。这原本就是我和唐齐铭两个人的事情,有我们两个,这就够了。
唐齐铭不再说话了,他跟在我的身后关上了门,门阀的撞击声在空荡的楼梯里很响,带着某种歇斯里地的吼叫,但是这声音很短,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像我当初关上江采文房子的门阀一样。
后来,楼道里恢复了寂静,仿佛那道沉闷的声响根本就不曾来过这世界一般。
就这样,我和唐齐铭办下了结婚证,通红的小本子,九块钱的手工费,握在手心里沉甸甸的。那对小本子肯定不止九块钱的价值,但是到底值多少、用什么来衡量,我并不清楚。它只是一个开端,或者说是一把打开某扇门的钥匙,等我走进了这扇门,看清楚了这间屋子里所有被时光摩挲过的痕迹,或许就会明白它到底值多少钱,只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阳光很刺眼,唐齐铭走在前面,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郑重地把那个小红本子放在上衣的口袋里,然后他回过身子对我笑,“江蕙,我们去庆祝一下怎么样?”
“庆祝?”我用那个小红本遮在眼帘前,一并遮挡掉刺眼的阳光,“也好,是该庆祝一下呢。”
唐齐铭顺势就牵起了我的手,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我们第一次牵手,而第一次牵手竟然是在我们领下结婚证的时候。我的世界也真够荒唐的,搁天涯上我就是被人辱骂的白痴,可是白痴的不仅是我,还有唐齐铭,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也跟着我一起荒唐起来了。难道这就是古文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毫无疑问的,我肯定是那墨者,把唐齐铭也给染黑了。
唐齐铭带我去了一家煲菜馆,我们点了三道招牌菜还叫了一打啤酒,我看着那些琉璃翠绿的酒水问唐齐铭:“你这是要酗酒吗?”
唐齐铭撬开了酒瓶盖,往我面前的杯子倒酒水,枯黄流动的液体串出白花花的泡沫,像是盛开的昙花一样,寂静无声,等那些白花花的泡沫即将溢出玻璃杯子的时候,唐齐铭打破了这种寂静,“难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他说这话的时候顺手擦了一把眼泪,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湿润了。
“你该不是后悔了吧?”我打趣说,端起酒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清凉透底,真过瘾。就在我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他拦下了我的手,“江蕙,这第一杯酒应该是我们干杯的,你可不能那么仔细地独吞了。”
“好,干杯!”我将杯子举到他面前,“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那就……”他眼珠翻转了一下,继而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就祝我们新婚愉快、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地久天长!”
我没有说话,只是端着杯子碰上了他的酒杯,“叮当”一声清脆的声响,有冰凉的酒水从水杯中晃荡出来,沾染在我的手腕上,凉的厉害。我把那满满当当的一杯酒水送到了嘴边,闭上了眼,“咕咚”一声灌进肚子里。
真过瘾。
那天下午,唐齐铭一直都在喝酒,他喝酒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我只听说过李白的“借酒消愁愁更愁”,刚学这首诗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人只会在苦闷在悲伤的时候才喝酒,李白就是一个例子,他一辈子都怀才不遇,一辈子都在苦闷中借酒消愁。我没有想到其实人在快乐的时候也喜欢喝酒的,唐齐铭就是一个例子,他喝酒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着的,被酒烧红的脸庞散发着红晕,像是被晚霞染红了一样。
我固执地觉得唐齐铭会醉掉,他喝了那么多酒,脸变得那么通红,不醉掉才怪呢。于是我就花大把的时光等待唐齐铭醉掉,没有目的和缘由的。其实时间这东西过起来是很快的,它的意义完全取决于你有没有目标。等待的人是艰难的,说到底又是幸福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其实都是在接近,它们都用在了刀刃上,只要足够接近,等待必然意味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也会端起杯子和他“干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闲聊着现在和未来,其实那些都是虚幻的东西,我们只能确定方向,并不能看到以后的真实面目,这样的讨论在本质是叫做臆想,但是我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患有“臆想症”,于是我们强化了这样的讨论,叫展望明天。
啤酒越喝到最后就越变得苦涩起来,感觉是一种依赖性极强的东西,它一旦迷恋上了某种东西势必要奋战到底,分出个胜负不可。但是,人是动态,酒水是静态,这样奋战的结果只能是惨败而归。这一招叫以静制动,武侠小说里经常这样写。
所以,最终醉掉的不是唐齐铭,而是我——江蕙,我伏在狼藉的桌子上抓酒瓶子,我觉得我还能喝两瓶或者三瓶,这才喝多少啊,怎么可能就这么醉掉呢?
但是,我的的确确是醉掉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饭馆的,我甚至不记得我和唐齐铭去了民政局办了结婚证,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地徘徊着我和萧嘉懿的童年时光,在那个绿草如茵的操场上他把编织好的花冠戴在我的头上对我说:“江蕙,我们玩过家家好不好,我是你的新郎,你是我的新娘……”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不是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帘紧拉着,没有光线透进来,我翻了一个身子要做起来,手指触碰到枕巾,湿漉漉的。我打了一个寒颤,伸出手来摸放在床边的衣服,接着,我摸出了那个烙着“结婚证”三个烫金大字的小本本,我紧紧地握着它,内心一片荒凉。
我终究不是你的新娘,你也会成为别人的新郎。而我依旧爱你,这是无人能知的秘密,深埋在我的心底,陪我到时光的尽头。
第9章 9.而我不能忘
“天方夜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把过程讲完之后,萧嘉懿丢给了我这么一句话,他的语调是平缓的,甚至带着某种讥笑。
我没有去看他的脸,其实我也用不着去看他的脸。漆黑的夜空早已汩没了整个世界,虽然马路边的灯光早已打破了黑暗的束缚,但是单凭这些光亮还是不足以去观察一个人脸上细微的变化。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萧嘉懿,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捋了一下刘海,加重了语气,“每一句都是真的。”
萧嘉懿不再说话了,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把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片刻的沉默之后我接着说:“其实我们现在过得蛮好的,他忙着做家教,忙着照顾我,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分享彼此的温暖,这样很好的。”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我和唐齐铭领证结婚的第二天,他也加入了兼职的队伍里,做家教、做销售。他对我说,江蕙,我也知道我挣不了几个钱,但是不管能挣几个子我都愿意去做,这样,我就可以存够一笔钱带你去度回蜜月或者给你买一件丝绸的裙子了。也正因为如此,我和唐齐铭的连一起吃晚饭的机会都没有了,每顿的晚餐都是靠街边的吃食来裹腹,有的时候是地摊上的一碗热干面,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一杯豆浆,但是不管我们回到家了有多晚,唐齐铭总会给我熬红枣银耳粥或者莲子八宝粥,热气腾腾的粥盛在白瓷小碗里,伴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婉转女播音的声音,一起流进肚子里。
“江蕙……”萧嘉懿在叫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熬夜之后发出的腔调,“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不知所措地玩弄着手指,却被萧嘉懿一把抓住它们,他的力气很大,都抓疼我了,但是我没有动,任由他仅仅抓着我的手,“江蕙,告诉我,你是在骗我,告诉我,你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