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居然是死神+番外(5)
“我不饿。”
“你不吃点东西吗?”男人问,他的嗓音有着天然的嘶哑,听起来有几分恳求的味道,“这盘炸鸡是邻居家送的吧,你一口没吃,厨房里也没做饭的痕迹,光靠喝茶是长不高的呀,孩子。”
长、长不高?
江逾白轻轻眯起眼,“你们人类就靠这些东西长高吗?”
男人点点头,言之凿凿:“当然。”
“傻孩子,你也是人类呀,你也要多吃饭,才能长高高。”
江逾白犹豫了一瞬,整个人像是被“长高”两个字蛊惑了。他伸手接过男人手里的白瓷盘,慢慢地走到餐桌旁。
身后,男人看着江逾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家境优渥,出手大方,可惜啊,除了有钱跟个傻子一样,连饭也不知道吃,长得跟个瘦猴似的。估计是脑子有问题,家里人不想养了,给了他一笔钱打发出来了吧。
哎呦,可怜啊,可怜啊。
男人想罢回厨房。他和女人窝在厨房里吃饭,把餐厅留给了江逾白。
餐厅里,江逾白盯着炸鸡出神。
他知道,这是迟晚晚妈妈做的。
香味闻起来不算讨厌,可也没到勾人的地步。江逾白考虑再三,还是把那盘炸鸡推远了,他拿了一块切好的水蜜桃肉,慢慢吃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盛着果肉的餐盘空了。
时钟指向晚上六点十五分,夕阳消散,夜幕降临。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女孩清亮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江逾白,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江逾白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他打开门,低头看站在他面前,正扶着墙喘着粗气的女孩。
“我吃过饭了。”他说。如果又是晚餐邀请的话,大可不必。
迟晚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有个大事找你帮忙,没有你不行。”
“非我不可?”江逾白忽然来了兴致,“什么大事?”
迟晚晚拉过他的手,拽着他往外跑。
“去了你就知道啦。”
江逾白垂眸,目光落在自己被紧握的手上。他来不及感叹这个人类女孩力气真大,而是突然恍惚起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牵手。
而且对象还是……
一个幼稚的人类。
迟晚晚没注意到,身后那个男孩,此刻他宛若白瓷的肌肤染了一抹绯色,像极了自家冰箱里的水蜜桃。
第3章 五岁
出了幸福大院,转过街角,迟晚晚拉着江逾白来到了一家咖啡店。她一往无前,没有回头看,也不知道此刻江逾白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问号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店名——Breathing,呼吸。
看不出来是什么店,进去后随意扫了两眼,看人们在喝东西,他大概明白这可能是家饮品店。
从迟晚晚轻车驾熟地拉他走进店里上二楼来看,她应该经常来这家店。
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气味。
有点苦涩,又有点香,气味绵长,久久不散。
有点像茶香,细细一闻,又不像是。
女孩终于在二楼停下脚步。
江逾白问她:“什么味道?”
因为跑步的关系,迟晚晚整个人处在大喘气当中,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她没听清江逾白说什么,只知道好像是个问句。她转过头看江逾白,这家伙面色如常,呼吸平稳,除了脸颊微微泛红,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迟晚晚半张着嘴,愣了愣,问:“你不累吗?”
江逾白没回答,凭空一指,“这是什么味道?”
迟晚晚轻嗅,揉了揉脸,说:“猫屎咖啡。”
江逾白霎时怔住,他恍惚了一秒,睫毛轻轻颤抖,很快掩住了自己的震惊。
作为死神的良好修养就是,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保持很浓厚的求知欲,同时就算不懂也不会鲁莽地显露自己的无知或者不足。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人类居然已经饥不择食到吃猫屎了。
“好啦,跟我进去吧。小玉玉和赵大虾还在等着我们呢!”
迟晚晚朝江逾白招了招手,江逾白以为这家伙又要牵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哪知迟晚晚说完就往前走了,手上并没有其他的动作。江逾白轻咳一声,默默地把手拿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外。
房间的门被刷成浅蓝色,上面绘了白云和彩虹。
迟晚晚拧开门,很自然地握住江逾白的手,带着他进屋。
江逾白垂眸,紧紧盯着自己被女孩拉住的左手,感觉到强烈的不自在。
他挣脱了一下,没能挣开。
江逾白:“……”
这间屋子很大,是一个很明显的游戏房,里面摆着城堡和火车的模型,还有大大小小的玩偶,堆满房间的四个角落。中间铺了一块有异域风情的毛毯,两个小孩坐在那儿,女孩抱着芭比娃娃,男孩在堆积木。两个人专心致志,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小玉玉,赵大虾。”迟晚晚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朋友。”
这时候,俩小孩才慢慢吞吞抬起头。
女孩看到迟晚晚身边的江逾白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他、他愿意跟我们玩儿?”
迟晚晚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愿意,特别愿意。”
江逾白:“……”
“赵大虾,你准备好了没?”
被叫赵大虾的男孩不高兴地努了努嘴,“迟晚晚,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赵大虾,我的名字是赵书言。”
抱着芭比娃娃的小姑娘,握着拳轻轻锤了一下男孩的肩膀,声音软糯糯语气凶巴巴:“大虾大富大贵知不知道,多好的名字呀,晚晚说你叫赵大虾,你就是赵大虾。”
赵书言往后缩了缩,护着自己的积木,看看小姑娘又看看迟晚晚,委屈巴巴地耷拉下脑袋,小声道:“哼,好男不跟女斗。”
“小玉玉,你当伴娘。赵大虾,你是神父。我是新娘。正好!”迟晚晚乐不可支,笑得别提多灿烂。
一旁的江逾白有些茫然,“那我呢?”
“你?你当然是新郎呀。”
江逾白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质疑道:“非我不可?”
“对啊。我是新娘,你是新郎,她是伴娘,他是神父。没有你肯定不行啊。”
“……”
迟晚晚眨眨眼,仰着脑袋看江逾白。她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弄得江逾白忽然有点难为情。
确定不是……小孩子的游戏吗?
他这才来人间一天,就跟人类结婚,不合适吧。
死神选择伴侣非常谨慎,绝不会如此草率。
江逾白:“你知道结婚代表着什么吗?”
迟晚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结婚就是,我变成妈妈,你变成爸爸,我们一起养小孩呀。”
爸爸和妈妈,还有养小孩吗?
这几个词听起来,还蛮新鲜的。
江逾白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更没有机会喊爸爸妈妈。他从不向外表露脆弱,可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软肋和许多愚蠢的人类的一样,是亲情。
在过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坐在城堡里看外面的世界,荆棘鸟来了又去,没人带来好消息。他等啊等,盼啊盼,终究盼来自己的离开,盼来的是父母早已消逝的真相。
所以在这一刻,当一个人类小姑娘对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去思考人类和死神在一起的无数种不可能,而是在认真思考结婚的意义。
脑海里涌出无数个小剧场,内心的声音在争吵、在呐喊、在怂恿……在某一瞬间,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揪住,呼吸撕扯着疼,疼痛过后却是极大的欢愉。似乎浑身的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喂,江逾白,答应她呗。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主动要跟你结婚,多么不可思议啊!”
“你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耶!”
“欸,欸,江逾白,你在想什么呀,快点回答嘛!”
女孩的娇嗔将江逾白拉回现实。
他定了定神,问:“回答什么?”
玩积木的男孩不知何时捧了本红色大部头的书,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从头开始念:“这位先生,你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小姐为妻,与她共度一生吗?”
江逾白怔了怔,他低头看面前的女孩,忽然意识到再过几个小时,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远地消失。如果顺利的话,她的灵魂会回到轮回池,投胎进入下辈子。至于下辈子还能不能做人,那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