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滴滴+番外(15)
“江舟……你……你也打我?”袁月月带着哭腔说,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
“给我滚出去,现在我不想看见你!”江舟低声地、冰冷地、毫不留情地斥责她,声音中自有一种令人无可抗拒的威严。
袁月月哀怨地瞅了江舟一眼,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储物室。
“你们还不滚?”江舟环视了一圈呆立在四周,面面相觑的众女生们。那冷傲的眼神已足已吓跑她们。储物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和我。
“站得起来么?”他转回身,以一贯淡漠疏离的眼神看着我。可我却觉得,那冷漠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流动。
我轻轻一笑,拉紧了紧他给的外套,想站起来,脚下一软,又摔倒在地。他站在离我一步之遥处,冷冷地看着,却不伸手相扶。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抚着墙缓缓地站起,冷静而镇定地看着他,仿佛刚才的那一场凌/辱不曾发生。“江舟,你是来送我回家的么?”我的声音轻柔如梦。
他的嘴角亦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在落日的橘色中,那笑容好看极了。
他知道,他不用扶我,也不用说一句安慰的话。他只是打开门,走出储物室,让我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只是,一如既往地为我引领着前方的路。
因为他知道,我没有被打败。
我们离开校园,坐上了开往郊区的公车。
“你怎么知道她们把我关在储物室?”我问。“碰巧经过。”他貌似不经心地答。车开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冷声说:“志愿表拿来。”
我不言也不语,沉默地从书包里翻出志愿表,递给他。此刻的我,已无心思考和猜测他要我的志愿表做什么。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我与他相聚的时间正在一点一滴流逝。
他接过表,掏出笔,迅速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才塞回我手里。
“江舟,我好困,还有好长一段的路,给我唱首歌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哄我睡觉。”我望着窗外,小声地、柔软地、央求地说:“因为,公车好颠,我睡不着。”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我逃避着他的眼光,声音好低、好低,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清:“因为,会有好久好久,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他沉默不语地摸了摸我的头,我感到他手上的力道越发加重。他把我的头扶在他肩上:“睡吧。”他柔声说。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阖上眼帘。
他果然不再愿意像小时候一样为了哄我睡觉而唱歌了呢!毕竟,我们都长大了!谁还会做那种幼稚的事情!
车又开了一会儿,我靠在他的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似乎听见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在唱歌。异常伤感和深沉的音调,字字句句都敲在我心头。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是江舟的歌声!他的歌声比他的箫声更动人心弦,字字句句引人落泪!就这样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的歌声,我忽然涌起一个奢望,愿公车永远不要停下,就这样一直开,一直开,求求上天,让这条路没有尽头。
然而公车终究会到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条路没有尽头。
坐了一小时的公车,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了车后,江舟徒步把我送到忘忧小筑门口,再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淡淡笑着看我,高高举起拳头向天。“看看你的志愿表。”
我微微一愣。
“过几天班里在海边举行送别晚会,别迟到了。”他叮嘱了一声,不再多话,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我忙打开手里握了一路的志愿表,上面第一志愿一栏赫然写着:T大金融系。
“海露,九月要去T大看菊花么?”
我记得,他曾这样问我。
原来如此。T大绘画系的分数线虽高,金融系却极为普通。而我的分数刚过金融系的线。每所大学里有新生转系的机会。进入T大后,只要我努力,可以试着由金融系转去绘画系。这样,也不算违背了爸爸的期望。
一旦进入了T大绘画系……一旦进入了T大绘画系……我握紧了手中的志愿表,不住地颤抖——我的梦想就要腾飞了!
原来,这才是他鼓励我不轻言放弃、积极备考的原因。
我望着他颀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幕的黑暗里,泪水不知不觉地从心脏里沁出来,冲上眼眶。
夕阳已完全沉落,夜幕的漆黑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凉凉的晚风里似乎仍响着他低沉而伤感的歌声:“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为了你的梦想
“青阿姨……”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青阿姨卧房的门,小心翼翼地唤。暮色已经把忘忧小筑包围了。
“海露,怎么了?”青阿姨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柔亲切。
我不由松了口气,她没有因为刘星野的事而恼我,她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青阿姨!
“没什么,我只是好怀念小时候和你挤一个被窝的时光……”我说着就爬上了她的床。卧室里同样是古朴雅致的风格,洁白的床单上绣着粉色的樱花,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
她正站在窗前对着一本影集发呆,见我进来,合上影集,坐到床边来。“你这个鬼灵精!”她轻轻抚顺我的乱发,嘴角浮起一个略带疲倦的笑意。“怎么总长不大似的?再过一个月就要离开家上大学,像雁儿一样展翅高飞了呢!”
我把志愿表递过去。“看样子,我的确是要飞,而且要飞去很远的地方呢!”“A城的T大?金融系?”青阿姨掠了一眼,疑惑地皱起眉头。“这好像是个烂专业吧?”“进了T大以后转绘画系。”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躺成一个舒服的大字型,说。“聪明!这样你就可以实现画画的梦想了!”青阿姨不禁失声欢呼:“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我动了动唇,只觉得喉咙发涩,说不出话。
“瞧我问的……”青阿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当然是那小子了!”
“那小子?”我眨了眨眼,瞪圆眼睛盯着她。
“除了江舟还会有谁?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尹江舟更关心尹海露的事呀!”青阿姨笑得更温柔:“他从小就是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呢!”
“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我张口结舌,眼珠差点儿没瞪出来。“你有没有搞错?尹江舟不是像雪人一样,浑身冒寒气,比冰山还冷,每天摆着一张臭脸,就差在上面写上不相干的人请勿打扰的那种人么?”
“哎?他长大以后变得这么古怪?”青阿姨不解地问。我使劲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最近跟他通话是你离家出走的这一个月。”青阿姨说。
“我住在忘忧小筑的这段时间,他和你联络了?”我嗫嚅而惊奇地问,一颗心扑扑地跳,似乎在期望着什么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他每隔几天就会打电话来问我你的状况。对你升学的事尤其在意。他对你,仍像小时候一样,好像在保护一个迷路的小女孩……”青阿姨的笑容渐止,似乎我们的对话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
“我以为,就算我离家出走,也不会有人在意……”我垂下眼睑,钻进被窝里。可嘴角不由地漾起微微的笑意。原来我没有被他遗忘。
青阿姨用那对女性的、温柔的眸子静静地瞅了我一会儿,才开口:“从你小时候开始,有一个人一直默默站在你身后守护着你。当你流泪哭泣时,他总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当你受伤无助时,他总挺身而出把你护在身后;当你迷惘彷徨时,他为你指明前方的道路,点亮你前行的天空;他甚至为了实现你的梦想去努力……”她举手挥了挥志愿表,说:“心意全在这里!”
“可是,雪人虽然看起来很耀眼很温暖,当你越接近他,越感到刺骨的寒冷……”我低低地嚷。“雪人的心底深处,是一颗千年冰封的心,拒绝任何人的了解和接近”“……这时你又会问自己,他真的喜欢我么?我怎样也找不到答案。”
“哦?你这样认为?”青阿姨浮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说起来,江舟这次真的会去美国吧?他是早就不该留在这里的人呢!”“咦?”我不明所以。“他十二岁时,就因为获得全国奥数大赛冠军,被选中去美国一所名校留学,并且是全额奖学金。那是他平生一大奇事,你记得吗,当时他简直就是你们学校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