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罗曼史(50)
丁之童起初只当说是“墨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其实是邓柏庭。而宋明媚居然说不知道,那可真是糟糕。她本以为卞杰明已经是宋明媚唯一的投资对象,但上海的追求者一号似乎又回到了赛场上。
隔了一会儿才看见对面回复:你说我给他提供了这么多专业意见,跟他要点股份不过分吧?目前就这打算,至于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讲。
丁之童笑出来,这才像是宋明媚该有的反应。
新的一周开始,回到曼岛中城的办公室里,丁之童又被推到了一个新的极限。
项目即将结束,不光JV,组里的所有人都难免通宵达旦,吃饭在war room里解决,带着洗漱包和衬衫西装来上班,衣服换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就会有人收走送去干洗。洗完之后,再拿回来挂在原处。这样就至少可以三天不用回家。
丁之童也不例外,有一天忙到半夜,发现自己一整天没喝过一口水,却连干了四杯星巴克venti。而且,给他们送来的咖啡默认就是extra expresso shots,额外加浓了的。里面究竟多了几个shots尚不确定,但就算是她,读书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靠咖啡因熬夜,这样四杯下去,到了晚上也觉得心脏有点难受。
次日凌晨,她眼睛干得受不了,去洗手间摘了隐形眼镜,又洗了把脸,结果刚从里面出来就在残疾人卫生间门口碰到JV。看到他脑门儿一侧的红印子,因为自己也干过这种事,她心中了然,这人躲在这里睡觉呢。那一瞬,她忽然有点同病相怜之感,脸上带着些笑,道了声早安。
JV却只是一愣,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了。
丁之童无语,心说我又不会去告你的状,是人都是要睡觉,有什么好装的?
等到事情做完,天已经蒙蒙微亮,丁之童回到公寓,直接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一直睡到手机响起。
她一开始以为是闹钟,半梦半醒之间还在奇怪,怎么改成这声音了,跟戴伯拉来电的铃声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那就是戴伯拉的来电。这下完全醒了,蓬着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睡前没拉窗帘,此时室外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好不容易才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没有称呼,更没有寒暄,只听见戴伯拉在对面问:“JV在哪儿?”
“JV?他没在war room?或者办公室吗?”丁之童迷茫地反问。她只能想到这两个地方,除此之外,她怎么会知道JV在哪儿?
所幸此时的戴伯拉没功夫介意她稀里糊涂的态度,直接说了眼下的问题:模型里有条件要作改动,九点半跟机构投资人开会的时候就要用,但现在找不到JV,打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我马上就去找他。”丁之童也没了废话,挂断之后眼睛勉强习惯了光线,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八点三十。
传说中人形计算机的场景真的来了——VP跟客户电话会议,负责这个项目所有估值模型的分析师被叫去一起参加,根据现场讨论的结果,修改对应的报表,把更新之后的数据报给VP,那边的会议才能继续。
理论上只是换一个输入,得到不同的输出,但实际上却压力巨大,因为每个真实项目的模型都是庞然巨物,而且在推进过程中经历过无数次的改动,但凡遗漏任何一个条件,或者对其中某个部分不太熟悉,模型就可能配不平,或者算出来的数字不合理,而VP和客户都还在线等着你。
一般情况下,这种工作都是由两三年经验的分析师做的,像她这样刚进公司不需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平。
但今天呢?不一定。
刚刚醒来的头脑出奇的清明,丁之童知道两件事必须同时去做——JV要找,但也要做好她自己顶上的准备。模型巨大,远程接入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中途崩了也有可能,她现在就得赶去办公室。
第38章 这故事越听越熟悉,Poor,Smart,Desire,他们每个人都差不多。
已经没时间洗漱了,丁之童套上衣服,用手抓了抓头发冲出了门,下楼叫了辆车去中城。
坐进车里,她打给JV,手机和座机都试了,铃声一直响到语音信箱的提示出来,始终无人接听。
阳光从高楼的缝隙之间倾泻而下,照着路上的车流,以及两边人行道上匆匆而行的人群,有如丧尸围城。正是上班高峰,路上有点堵,出租车走走停停。丁之童看了看时间,提早两个街区从车上下来,背着电脑一路狂奔。
等到进了办公室,JV果然不在位子上。她一边打开XP能源项目的模型,从核心参数、各类场景到敏感性分析大致看过一遍,一一找出相关数据的表格,一边还在继续找JV,电话打了,留言也留了,还发了邮件和短信,但人还是不知道在哪里。
负责模型的分析师不在,便是她这个副手顶上。她起初还有些怀疑是不是JV在给她使绊子,就像宋明媚说过的那句话——这种人你不让他觉得疼,他是不会改的。但后来又觉得不对,JV这么做,纯粹损人不利己。
而且,就连“损人”也未必,谁说她一定不行?
戴伯拉的状态已经显示在“会议中”,丁之童只能发消息过去实话实说:我找不到JV。
那边直接问:模型你熟悉吗?
丁之童早有心理准备,没有犹豫,答:是的。
戴伯拉回复:好,那你来改吧。
然后,就把电话号码和会议编码发了过来。
丁之童只觉心跳得很快,不知是因为刚才跑了两条街,还是即将面临的高压。她莫名想起甘扬教过她的腹式呼吸法,鼻吸,口呼,每一次都深深地吐尽,就这样稳了稳了情绪才戴上耳麦,拨出那个号码,接入语音之后,报上自己的名字。
XP能源的CEO和CFO都在线上,还有两个机构投资人,以及戴伯拉和行业组的MD麦先生。丁之童记下他们的要求,找到相应的模块,修改变量,再简述分析的方法和结果。
直到这一刻,她才由衷地觉得,秦畅叫她把模型研究透彻真是太英明了。也正是因为听了他的话,她没有只做分派给她的那一部分任务,而是从草稿开始就关注着每一次修改和更新。随着页面越来越多,关联越来越复杂,模拟的情景和变量越来越庞杂,她实在弄不懂的时候,甚至会自己开一个空白表格,一个单元格一个单元格地模仿,这才把那些模块和变量之间的逻辑关系全都理得清清楚楚。本来只是为了给将来的摸鱼打基础,搁在今天却救了她的命。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她走运,没遇到需要调整配平的问题,最后跑出来的回报倍数和收益率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恰好符合客户的预期。
会议还在继续,但已经没她什么事了。丁之童仍旧戴着耳麦,坐在那里听。缺觉,再加上没吃早饭,让她感到有些晕眩,但刚刚过去的几十分钟又让她觉得分外满足。
会议结束之后,戴伯拉发了一封邮件出来,同时给她和JV两个人。
正文十分简短,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Well done,Tammy.
另一句是:JV,Let’s talk when you arrive office.
丁之童看着信,应该得意,却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JV还是没出现,电话失联,平常像蘑菇一样长在那里的一个人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那天晚上,戴伯拉从俄城飞回纽约,丁之童也总算可以早一点下班。七点多离开办公室,刚走出大楼坐上出租车,手机就在书包里震动起来。
这种临时被叫回去开通宵的事情不少,丁之童已经麻木了,但拿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对面是个干练的女声,问她认不认识某某某某某……?名字很长,对方显然也不确定应该怎么发音。丁之童更是从来没听过,一声wrong number已经到了嘴边,那边添上一句解释:他的手机上有好几个你今天上午打过来的未接来电。
丁之童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JV。
来电的是布朗克斯区一家医院的护士,说JV被合租人发现倒在房间里,叫了急救车送进医院。本人意识模糊,合租人跟他不熟,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一时又找不到房东,所以院方只能从他的手机上找线索,开屏便是一连串她打的未接来电。
丁之童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拿着手机怔了半晌。对面以为断线,问她还在不在?她这才说: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