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罗曼史(19)
丁之童听得要笑,心说虽然丑,穿着还难受,但也不妨碍你收了这么多双嘛。
他继续往下讲,她就接着听,到最后才算真的明白过来,向他求证:“所以你这一面墙的柜子里装的都是失败的鞋?”
“对啊,”甘扬点头,“好鞋哪来那么多全新的vintage,还买回来供着,都是穿到破的。”
好吧,丁之童承认,这也是个符合逻辑的说法。
看完鞋,还没到做饭的时候,两人出去跑这一天的五公里。那一带都是好房子,路两边是精心养护的花园,繁密的树梢结了白霜,地上的雪也扫得很干净。
热完身,还没开始跑,丁之童尚有力气说话,一边压着腿一边问:“这房子一直就是你一个人住吗?”话刚出口,又觉得是不是有点过线了,好像在打探他的过去似的。虽然,但是,她总觉得他们还没到这个交情。
甘扬却没多想,点头回答:“对啊,有时候请些朋友过来。”
嗯,听说过。
“一个人住这么大,你家到底多有钱啊?”丁之童感叹,虽然伊萨卡的房租便宜,但对一般留学生来说,所有开销都是能省则省。
甘扬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着说:“不知道,反正还行吧。”
Just comfortable,典型有钱人的回答。丁之童心里想,开始查户口:“是不是就你一个孩子?”
甘扬点头。
“那有没有上市公司?”她得寸进尺。
不料人家真的回答:“好像是在筹备吧。”
“只是在筹备啊……”丁之童故意做出失望的样子。
甘扬也作势骂她,说:“丁直筒你这人还真现实!”
“对啊,”丁之童这才正经了一点,好言规劝,“你也太老实了,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像你这样的家庭条件,不是应该隐瞒身份,各种考验吗?你就不担心人家图你的钱?”
“不担心,”甘扬自我感觉良好地摇着头,“一般都是图我的人。”
丁之童笑出来,再一次提醒:“你别忘了,我可是财迷啊。”
他看着她说:“那我再努努力,让你图我的人。”
丁之童心道,这是什么土味表达?脸却红起来,感觉像是被电了一下。
后来,她读到过一篇文章,说冬天是户外跑步最好的季节。
因为气温低,相比春夏秋三季,在冬天跑步更容易提高心肺功能、肌肉力量和摄氧能力,甚至还能分泌出更多的内啡肽,让人产生快乐的感觉。
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她就想起了2007年的冬天。那的确是一个快乐的冬天,但她也知道并不全都是冬天的功劳。
伊萨卡的十一月底,天气很冷,没有阳光的日子,气温已经降到零度左右。路边的树落光了枯叶,树枝上覆着一层糖霜似的薄雪,远处的卡尤加湖是灰色的,水面一片苍茫。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敢停下来细看这些高度致郁的风景,怕自己会一时冲动找个地方跳下去。
但到了这个傍晚,一切都已经截然不同。她终于拿到了offer,可以暂时放下心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只是跟着甘扬从他住的地方出发,沿着湖边一路跑到瀑布。
她的配速对他来说只能算是放松,一路跟她聊着天,简直就是个话痨,有时还高抬腿往前蹦着,蹦出一段再蹦回来,以至于丁之童脑中时常出现一个魔性的词语——蹿天猴子。
第14章 这叫她有些感动,忽然觉得这其实就是她最想要的仪式感。
准确地说,那算不上是聊天。全程都是甘扬说上一大段,再问上一句什么,而丁之童只够力气咕噜一声。
比如,他指给她看自己经常跑步的那几条路线,还有他学过骑马的农场,钓过鱼的小桥,以及刚开始练赛艇的时候,因为上肢力量不够,接连去了一个学期的杠铃房。
丁之童一边喘一边摇头,表示:都没去过。
甘扬又问:“那你平常干些什么?”
丁之童又一边喘一边答:“学习啊。”
其余没能讲出来的话还有一大段,一直等到折返,回到他住的地方拉伸,她喘匀了气,才说出来。
她的日常就是上课,完成作业,改论文,搞职拓和找工作的事情。
甘扬帮她按着腿,又问:“除了这些呢?”
丁之童答:“哦对了,还有考证。大四在上海考了CFA一段,去年考的二段,九月份过了AICPA,明年六月份还要考CFA最后一阶段。”
甘扬笑出来,补充说明:“我是问你平常玩些什么?比如社团之类的。”
丁之童想了想,总算有一个:“头马俱乐部,有时间就去一次。”
“头,马,俱乐部?”甘扬不知道这是个啥。
“就是Toast Master啊。”丁之童解释,国际版的英语角。
她怕自己英文非母语,面试的时候太露怯,一直去学校里的Big Red TMC锻炼口才和脸皮,跟她一起去的还有冯晟。宋明媚的英语口语比他们好得多,而且还是非常posh的英音,据她自己说,是在大学里跟英国留学生谈恋爱练出来的,比“头马”管用得多。
“哦……”甘扬一听果然没什么兴趣。
丁之童不禁又一次感叹,他们俩就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而且都是金融专业,却好像身处于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虽说美本和美研本来就不是一回事,但其他美本的学生似乎也没有他这么闲云野鹤。巴结一点的从大二开始就在到处搞职拓,跟应届毕业生抢实习机会的都大有人在。
“你当初怎么想到要读金融的?”她忍不住问甘扬,因为这人身上真是一点淘金者的气质都没有,去读个体育教育之类的好像才更合适。有时候,她都替他着急,心说眼看都快毕业了,你实习没做过,工作也不好好找,是不是你爸爸准备物色个正在募资的VC或者PE,出一笔钱让你直接做个LPlimited partner,有限合伙人,只出钱不管事的那种。玩玩啊?
甘扬却给了个特别简单的答案:“我妈让我读的,她说她朋友的孩子都读金融,所以让我也读这个,以后就待在香港帮着做点融资方面的事情。我其实想学点别的,但是她花钱嘛,而且那时候小,都是她说了算。”
硕大的“妈宝”二字在丁之童脑海中飘过。
她坐位体前屈膝盖都伸不直,手指也碰不到脚尖,被他按得呲牙咧嘴,却还埋头在那里笑。
“你笑什么?”甘扬当然发现了,拉她起来,按到垫子上质问。
她仰面躺在那儿看着他,抿着嘴摇头,忍了忍才说:“我就在想,你到底多大?”
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那个,非常那个。
前几次跑步都是学校附近,跑完拉伸也是在室外,找个高度合适的横杆或者石墩子压腿,最多也就是她一只脚站着拉大腿前侧,他会扶着她,还有深蹲的时候,手牵着她的手。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是一个他当作健身室用的空房间,她躺在垫子上,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两人之间气息相闻。
丁之童不知道他有没有多想,反正她多想了,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思想不滑坡,这就是一边拉伸一边聊天而已,她问的是年纪!年纪!!
所幸,甘扬也很正经地回答:“我刚出国的时候读语言耽误了一年,86年的。”
“哦,我85的,比你大一岁。”丁之童竟有些失望,动了动想要坐起来。
甘扬却拢住她的肩膀,依旧保持着那个暧昧的体位,说:“我三月份生日,你五月,没有一岁,就几个月。”
丁之童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甘扬望着她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看过你的学生卡。”
“什么时候看的?”她问,心跳快起来。
“很早了,”他坦白,“有次在图书馆,我排在你后面,你没看到我。”
“偷偷看的?”她又问,在脑中想象那个场景——他就在她身后,抿着嘴,眯着眼睛,伸长脖子。这么大个人想要“偷偷”好像也是挺难的,她想得笑起来,但这一次笑得很温柔。
而他也没出声,只看着她点了点头。
后面的情节有些争议,甘扬总是说那一天是她先动的手。但丁之童分明记得自己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人就压上来吻了她。
这一次的吻和前一天晚上的不同,更深,更纵情,更缠绵,嘴唇带着越来越直接的欲望,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已经揉上了她的胸。两人身体贴着身体,他没压到她,但她还是觉得喘不过气。跑步穿的紧身裤遮不住什么,她也不是毫无经验,能够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但想到就要发生的事,心里还是一阵慌。当然,期待也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