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还没有男主光环怎么办(18)
谈恋爱不是考古,她也不是文物。
常涵突然笑了,轻声说:“我想问。”
他伸出了手:
“我想问,能不能扶我站一会儿。”
陆小满扶着常涵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常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真好看。”
男人依靠着她颤颤巍巍地站着,鼻子贴在女孩额前的碎发上。
“又学我说话。”陆小满感受到常涵的鼻息吹在自己头发上,有些后悔昨晚没洗头。
常涵着实不轻,陆小满看着他发达的肱二头肌和白色T恤下胸肌间深深的沟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锻炼了。”
“没有。”
“那你这……”陆小满腾不出手,用眼神示意常涵的胳膊。
“日常的一切自理活动对我来说都是锻炼,甚至强度更大。”
常涵将陆小满抱紧了些,防止自己往下滑,继续说:
“腹股沟以下没有力气,即使是坐轮椅这个最寻常的动作,都需要腹部和上身其他肌肉持续发力代偿,不然根本坐不稳。”
“上车下车,上下轮椅,洗澡,上厕所,都是负重训练,感知平面以下对我来说都是负重。”用进废退,受伤一年多,他的上下身看起来已经天差地别。
第14章
已经入秋,西民市的天气依然炎热,陆小满经过操场,看到两侧架起海报和横幅,上面写着博饼活动的宣传贴,才想起来明天是中秋节。
恰好是周日晚上,室友们都在和家人通电话,陆小满想了想,拨通了陆母的号码。
“妈,明天是中秋,节日快乐。”
“我不喜欢吃月饼……算了,你想寄就寄吧。”
“第一志愿不是西民大学,是北师大。”
“保研申请也要走流程,没那么快。”
“知道了。”
“妈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了。”
陆母七拐八拐还是绕到男朋友的话题上,陆小满仍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要把常涵告诉母亲。
“我找了。”
“小满,真的假的?”
“真的。”
陆小满决定利用留面子效应试探陆母的态度。
“妈,你能接受同性恋吗?”
所谓留面子效应,即先向别人提出一个大要求,待别人拒绝之后,再提出真正比较小的要求来,别人答应自己要求的可能性就会增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滋啦的声音。
“小满,你刚才说什么,妈没听清。”
“妈,你能接受你的女儿同性恋吗?”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陆母捡起失手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战战兢兢地答道:“小满,你别和妈开玩笑。”
“妈,你知道我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陆母没说话。
停了大概有一分钟,陆母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出:
“我不能接受。”
“妈,我不是同性恋。”
陆母骤然松了口气,笑骂道:“小兔崽子拿你妈开涮呢!”
陆小满攥紧手机,咽了口唾沫,说:“但我男朋友……比较不一样。”
“他……腿有点问题,不良于行。”
陆母语气有点焦虑:“具体是什么问题?严不严重?”
“就是……就是没法走路,坐轮椅那种。”
“啊?”
陆小满不等陆母反应过来,就连忙说:“但是他完全可以自理,还是我们学校的博士。”
“他的腿怎么弄的?”
“学校组织去实习的时候摔的,所以算是工伤,学校完全负责。”
“哦……他学的什么专业啊,咋实个习还把人摔残废了呢?”
“考古,实习的时候掉墓坑里了。”
“考古?挖坟的啊?”
“妈,不是,考古不是挖……”
“这可不行啊,做这种东西,那都是损阴德的,不会有好结果的。”陆母焦急地打断。
“妈,他们不挖坟,做的工作都是按国家要求进行的历史遗址考察。”
“这专业冷门,他还是个残疾人,毕业了怎么找工作。”
“……”
陆小满无奈。
她万万没想到,除了常涵的身体状况,他的专业居然也会成为陆母的质疑点。
“妈,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个屁!大学里几千几万个男的,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抽了非得找个残疾人!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陆小满懂了,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因为他是残疾人。
陆小满不擅长说话,也不喜欢争辩,但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为某个人据理力争一下。
“残疾怎么了?满大街的健全人,我也没瞧见哪个比他优秀。人成熟,长得也顺气,要不是残疾了,也轮不到你女儿。”
“小满,你这是一时冲动,将来你会后悔的。”
“这不是冲动,问题更不在于我,妈,你不要偷换重点。不是我不懂事,你冷静想想,这其实是一种固有偏见,他和我们的差别,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
见陆母没接话,陆小满语气软了下来:“妈,不早了,睡觉吧。”
陆母还是没说话。
陆小满咬了咬嘴,挂电话前又添了一句:“妈,我突然又想吃月饼了,你记得早点给我寄。”
中秋节是周一,但校园里的过节氛围依然浓厚。
“今天咱们都没晚课吧?”高诗晴正在对着宿舍门口的穿衣镜试衣服。
“没有。”
“那咱们四个晚上出去团建呗。”高诗晴又换了一件白色露脐短上衣和阔腿裤。
赵蕙目不转睛地打字,王雯端着碗吃泡面,纷纷点了点头。
陆小满刚收完衣服回来,看见高诗晴对着镜子臭美,说:“你晚上要穿这个出去?”
“是啊,你们三个也都穿好看点啊,别丢我的脸。”
陆小满叠着衣服,看着高诗晴淡淡地说:“腿短就别穿阔腿裤了。”
“滚蛋!”高诗晴伸手去打陆小满的背:“我这叫娇小!”
常涵正在工作室旁边的实验室里对着测力仪做压强实验。
“师兄——”张星泽从另一张工作台上站起来,凑到常涵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柄竹木工具。
“这块土样测好了吗?”
“还没,刚测完遗存的支撑平面这部分,没什么问题。”常涵的眼睛一边盯着仪器上的遗存物,一边瞟显示屏上的压力数据。
“师兄,下面的土体一看就挺抗压的,既然接触面没问题,就不用测了。”
常涵没说话,操作着计算机继续给土体加压。
“师兄,帮我个忙呗。”张星泽拉过一把凳子在常涵身边坐下。
常涵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张星泽:“说。”
“今天晚上我约好了和我女朋友出去,现在已经快五点了,我得溜了……”张星泽晃了晃手里的镊状工具,又抱住常涵的胳膊:“但是我那部分遗存还没清完,师兄你看……”
“放那吧,我清。”
“清完顺便帮我把光谱测了,朱老师明天就要,师兄,大恩不言谢,但还是感谢你为我的幸福生活作出卓越贡献!”张星泽握着常涵的手狠狠地摇了摇。
“别晃了,快被你晃倒了。”常涵伸出另一只手去扶轮椅扶手。
“哦对了,那你走的时候下楼怎么办?”
“没事,找别人帮忙,一样的。”
“好,那我走了啊师兄,中秋节快乐!”
张星泽走后,常涵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实验室里发呆。
上一个中秋节,他是在医院病床上度过的。
常涵掏出手机,停留在拨号键上许久,终究还是切换页面,发送短信:
“爸,妈,中秋节快乐。”
像在躲避什么似的,常涵随即把手机调成静音揣进兜里,滑到另一个实验台前帮张星泽清理遗存。
常涵拿起一把不锈钢直杆,想了想,又换成了一把木制弯杆,用尖端轻轻刮着放置在台上的壁龛漆面表层的尘土。
他的心也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拔掉荧光光谱仪的电源,关上实验室的灯和门,常涵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出了大门才想起来自己一个人没法下楼梯。
常涵拐回去找人帮忙,发现工作室里已经空空如也。
也是,今天大家都早早回去过节了。
常涵看了看,楼上还有零星几扇窗户里亮着光,索性坐在大门口,等还没走的同学出来时再求助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