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30)
“还来?”齐梦槐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于是方橙把竹签塞到齐梦槐手上,说:“那就放你这里了,也未必是留着烧烤,说不定你下次做模型就用的上,总之别浪费了。”
齐梦槐只好收下竹签,然后送他们离开。
尹宗弦拍了拍撑得满满的肚子,哀叹道:“我感觉这个月的健身白做了。”
“你哪个月健身不是白做了。”楚语琴问。
“健身嘛,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方橙说,“不能敞开吃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你吃不胖,你不懂我的痛……”
等这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离开以后,齐梦槐回屋洗了个澡,除去一身烟熏气味,然后躺回了床上。
天色渐晚,卧室的挂钟指向了九点。窗外月光明亮,将桌上的竹签照得分外分明。齐梦槐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烧已经基本退去,只是大脑仍处在混沌之中,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迸出来一些毫无关联的思维碎片,刺激他做一些没有头绪的思考。
为什么他在602没有找到反律镜呢?
为什么他在齐礼荃的别墅附近使用能力时看到的镜像是正常的呢?
今天白天看到的对面天台的反光是什么呢?
会是环派来的监视者吗?
那他们会不会察觉到自己和赵医生有接触的事呢?
为什么叶子还没有回来?
……
一阵夜风高高扬起了蓝灰色的窗帘,打断了他的思绪。而当他察觉到窗前的另一个人影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突然被一把揪住衣领按在了床上,同时,一支冰冷的注射器迅速扎中他的右臂,满满一管的橙色液体全部注射进了他的血液之中。
药物很快就开始发挥作用。
他意识到这个药物是一种幻想抑制剂,但却不是环给他使用过的那几种——此刻扎入体内的抑制剂另外还伴有让人昏沉和严重脱力的成分。
“你是墟的人?”齐梦槐问。
月光之下,他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双眯眯眼,天生笑唇,“哦呀,还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他回答着齐梦槐,却丝毫没有放松钳制。“乖乖跟我走一趟吧,齐梦槐同学,有人想见你。”
话音刚落,那男人突然笑容一僵,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身后,一把漆黑色□□正顶在他的后脑勺上。握抢的人沉声对他说道:“把手举起来,沈泓杰,你被捕了。”
“哦呀,是环的观测员先生,你居然知道我是谁。”那个被称作沈鸿杰的家伙似乎完全不为所动,“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还单枪匹马来抓我,真是勇气可嘉。”
“我当然知道你——墟的十二位高层干部之一,你的悬赏额很高。”环的观测员说道,“把手举起来,我不想再说一遍。”
沈鸿杰转过身来,对观测员露出了同情的笑容。顿时,观测员惨叫一声,栽倒在地,接着开始浑身抽搐和口吐白沫。齐梦槐看到观测员的脖子上赫然扎着一根银针,露出的长度足足有半只笔那么长。
那是一根冰做的毒针,由非常奇特的毒液凝结而成,在月光下反射出一轮诡谲的紫色光晕。
不出一分钟,观测员就气绝身亡了,而毒针也迅速消融不见。
杀人于无形。
看到这一幕的齐梦槐顿时感到脊背一凉,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听从眼前这个家伙的安排。不然,眼前这个观测员就是他的下场。
602大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叶子回来了。齐梦槐心中一沉,感到了大事不妙。他望向卧室房门,额间渗出一层细汗,同时在心里暗暗祈求着她千万千万不要过来。
沈鸿杰的目光也转向了卧室门的方向,他的两指之间,业已准备好了下一枚毒针。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齐梦槐卧室的门口,然后是一阵敲门声。
叶子愉快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槐哥,还没睡呢吧?我来找你报销啦!”
房门缓缓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即被推开了一条缝……
☆、挑战书!叶子的补习竞赛!!
叶子推门看见卧室站着的陌生人,又看见地上的尸体,她的目光转而游移到齐梦槐那里,显得震惊而困惑。
与此同时,沈鸿杰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的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讶异:“您怎么……”但是那丝情绪立刻又如同细雨入池,很快就没了痕迹。
齐梦槐立刻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拼命扑倒沈鸿杰,对叶子喊到:“愣什么,跑啊!”
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沈鸿杰指间的冰针脱手而出。一线蓝光飞速掠过,叶子应声倒地。
齐梦槐顿时感到两耳一阵嗡鸣,意识仿佛跌入了深河之中,只能徒然地扑棱起无数空白的水花。等他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根滴血的竹签。
先前桌上那包烧烤串肉用的竹签,此刻已经洒落满地。他单手撑在沈鸿杰的胸前,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一旁,沾血的竹签从手中缓缓滚落。
沈鸿杰两手紧紧捂住流血的右眼,疼痛将他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一声长长的惨叫蓦然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然而在齐梦槐听来却像是隔了无数层棉花。
齐梦槐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并意识到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早就注意到沈鸿杰的右眼是一个反律镜,所以,为了阻止那家伙伤害叶子,他本能地抓起了桌上的竹签,朝着对方的眼睛刺了下去。然而,奇怪的是,沈鸿杰并没有如他意料中那样消失。
而叶子,却还是倒下了……
对方猛然推开了齐梦槐,然后跳窗而逃。齐梦槐追上去将头探出窗户,却再也没看到沈鸿杰的身影。
仿佛一切就只是一场噩梦。
但是,脚边那一具观测员的尸体却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事实。
齐梦槐吃力地撑在桌旁,然后挪到床边,缓慢移步,来到叶子身旁。叶子匍倒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将她翻过面来。叶子双眼紧闭,小嘴微张,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她只是睡过去了。
齐梦槐顿时松了一口气:“真是个命大的丫头。”但是他又陷入了新的困惑——难道说墟只对环的成员才下杀手吗?他们会有这么仁慈吗?他们把那么多无辜者绑走,天天硬灌海露森,明明是很冷血的一群家伙才对,怎么可能会考虑普通人的感受。
而且刚刚……没记错的话,沈鸿杰看起来似乎是认识叶子的,甚至称呼她为“您”。难道眼前这个日常脱线的丫头会是墟的成员吗?而且是比十二干部还要高级的存在?
怎么想都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坐在地上的齐梦槐有些无助地倚靠到了墙边。他定了定神,然后拨通了楚语琴的电话。
不一会儿,环的“执行者”们来到602进行善后工作和调查工作。齐梦槐虚弱地坐在床头,接受问询。他偶尔瞥一眼衣柜,回想起刚刚他试图把叶子带去二楼,可是因为浑身脱力而根本拽不动她。于是他把她暂时藏到了衣柜里,用一堆原本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凌乱地覆住,作为遮挡。
所幸,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柜子里的轻微呼噜声。
等到环的人终于散去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柜门从内侧被缓缓推开,叶子小心翼翼地伸头看了看周围,然后放心地走了出来。
齐梦槐的目光非常平静,他看着别处,对她说道:“你还是搬走吧,住在这里太危险了。”
“呃……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叶子似乎还没从昏睡前的惊愕中缓过来,“那个攻击我的人是谁?还有之前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个人……他是死了吗?我好像还听见一堆人在说什么墟啊环的……”
“刚刚的问询,你都听见了?”齐梦槐看向她,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该把你藏衣柜里,对不起……”
“……没关系啦,其实衣柜里睡得也还可以。”叶子说。
“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齐梦槐说,“你记住我的话——别让任何人发现你知道墟和环的事。”
“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呀……你说我知道,你倒是告诉我啊,你真是急死我了。”叶子说着,目光瞥向之前倒着尸体的位置,此刻那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