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21)
两人走进教室后门，叶子看到教室后排拥挤而吵闹，前排则空荡荡的。方橙藏起坏笑，伸手指向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两个空位置，然后问叶子：“老规矩？”
老规矩？叶子狐疑了片刻，随即点点头，说：“好啊，就坐那里吧。”
这一节是室内设计课。
秃头刘在讲台上用催眠的平调念着PPT，台下一片昏昏欲睡。后排是整个教室里唯一热闹的地方，男生们忙着打游戏和看剧，女生们则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网购拼单。
方橙一边认真听课，一边时不时地瞟着叶子。叶子的双手握着手机藏在桌面之下，她低埋着头，正在疯狂地写小说。
“果然还是觉得今天的齐梦槐太奇怪了。”方橙暗想，“他上课从来都是独自坐在第一排，今天却坐到后排来了，不仅不听课，而且对周围的噪音毫不反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后排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终于连秃头刘也感到无法再继续忍受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嗯哼，现在我们来抽同学回答问题，这个要计入平时成绩。如果被抽中的同学没来，那么平时成绩就记零分。”
他拿起一张名单表，开始逐个名字地看。教室顷刻之间陷入了安静。
叶子也只好抬起了头。
“大家看PPT，我提的问题是这样——”秃头刘说道，“业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男性钢琴师，平时有收藏古典绘画的爱好，家庭构成是一位妻子以及两个读中学的女儿，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老人。妻子喜爱书法，老人喜欢约人喝茶和下棋。如果业主想在宏开市设计一个新住宅，请问你会给他提供怎样的设计建议？”
叶子微微歪着头，看着PPT，心想：一个教室这么多人，总不能正好是我倒霉。
秃头刘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就请齐梦槐同学来谈谈自己的看法。齐梦槐同学来了吗？”
果然是墨菲定律啊，槐哥的身体是墨菲定律体质吗？站起来的叶子不由得难过地想道。
“好，齐梦槐同学，请你说说你的思路。”
叶子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啊……我的思路……我的思路就是……我觉得……可以给业主设计一个新中式吧？”
“什么？”秃头刘面色一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新中式呀。”叶子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大声说道。
教室里顿时传出了窃窃的笑声。
秃头刘假咳了两声，似乎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还有其他的想法吗？比如关于空间的设计？”
“空间啊……空间……”叶子沉思片刻，然后立刻给出了响亮的回答，“空间那当然是越大越好啦！”
这下子，所有人终于再也没能憋住，全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秃头刘尴尬地摆了摆手，示意叶子坐下。她满头雾水地看向了身旁的方橙，小声问他：“大家在笑什么？我说的不好？”
方橙看着眼前这个脱线的“齐梦槐”，忍不住也笑了两声，他对叶子轻轻耳语道：“说真的，你这个回答，不认识你的人要是听到了，准以为你是别的专业过来蹭课的，哈哈哈。”
叶子顿时羞红了耳尖。
方橙一边观察叶子的反应，一边暗暗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这个齐梦槐，绝对不是齐梦槐。
想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下课铃声一响，方橙拉上了叶子，说：“教学楼后面的小吃街新开了一家枣糕店，想不想去吃，我请客。”
一听到对方说要请客，叶子顿时眼前一亮。她心想，不吃白不吃啊，反正欠下人情的也不是我。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小吃街。他们在枣糕店买上一些枣糕，然后带到麦当劳，点上两份午餐，一起坐在窗边吃了起来。
方橙看着眼前的齐梦槐，叶子正津津有味地埋头吃枣糕。他偷偷举起了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开心得差点笑出了声。
这时，新走进来的庄晓梦发现了他们俩。
“方橙，梦槐，好巧呀！”庄晓梦说。
叶子抬眼看见了庄晓梦，她化着精致的淡妆，身穿性感的吊带背心和超短裤，衣服之下隐隐露出完美得诱人的身材和肌肤。
叶子暗暗提醒自己这次不可以再叫错，她定了定神，说道：“啊，是晓梦呀，真巧。”
她看着庄晓梦的淡色眼妆，又想起自己过去化的那些惨不忍睹的眼妆，于是由衷地补上一句赞叹：“眼妆化得真好看。”
听到了来自齐梦槐的夸奖，庄晓梦顿时一愣。她那茶色的云朵卷长发半掩着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醉人的霞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梢，然后笑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冰山美人齐梦槐同学的嘴巴突然变得这么甜，真叫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然后她看向方橙，说：“对了，我们待会可以坐过来嘛，帮忙留两个位置？我，还有薛萌。”
“当然可以。”方橙说着，就把身后的书包放到了旁边的空位上，帮她们占位。
当庄晓梦和另一个女生一起端着各自的午餐坐过来之后，她突然注意到了桌上的枣糕，以及吃枣糕吃得正香的“齐梦槐”。她不禁有些吃惊地叫了起来：“诶？！你不是最讨厌红……”
方橙赶紧暗暗拽住庄晓梦的衣角，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他对她悄悄地耳语一番，解释了先前的事情。庄晓梦听着听着，她的表情由吃惊变得更为吃惊，最后转为了一丝窃喜。
而叶子还在埋头大吃，什么也没发觉。
庄晓梦伸手拍了拍叶子，说：“诶，梦槐，你前几天说请我吃饭来着，你打算什么时候请啊？”
“请你吃饭？”叶子放下枣糕，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庄晓梦于是拿出手机，给叶子看聊天记录。那是几天前，齐梦槐询问古荡站之后，和庄晓梦私聊的一段对话：
【齐梦槐】：那回头请你吃饭。
【庄晓梦】：好呀好呀，一言为定哦。
【齐梦槐】：嗯。
她继续说：“聊天记录都在呢，你可不许抵赖啊！你呀，约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说忘就忘？”
看到聊天记录，叶子顿时鼻尖一酸，她撇撇嘴，说道：“改天吧，会请的。”
“不会是不想请了吧？”庄晓梦继续微笑着说，“你当初约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冷淡呀？”
“哎呀，这不是这几天没空呢么，咱过几天，好吧，过几天约。”叶子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学姐，内心不禁一阵刺痛。
方橙打着圆场笑道：“晓梦，你就别逼他了。你不知道，他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就算强行拖去约会，那也玩的不痛快。就说刚刚的课吧，秃头刘让他回答室内设计的思路，他的回答就三个字——新中式。哈哈哈哈，你说说，是不是很掉线的回答。”
薛萌听到这话，顿时对叶子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她对叶子感叹道：“啊，那秃头刘好可怜啊。最后几根头发都要被你气掉了吧？”
而另一边，结束午休的齐梦槐，正面临着下午的最后四节课。
这一节是语文课，主要内容是讲评作文。
“上次的作文，我让大家写的题目是《挫折》，大家普遍都写的很不错。特别是杨蕊同学和叶芝同学，我给了满分，她们的文章非常值得大家学习。现在我给大家念念。首先是杨蕊同学的《在挫折中成长》……”
听着叶芝的名字得到夸赞，齐梦槐的心中掠过了一丝惊讶。他从没想过叶子竟也能认真干好一件正经事，而且居然还是满分。
念完了杨蕊的作文之后，老师开始念叶芝的作文：“日本著名的落魄武士长谷川泰三曾经说过，人类重新振作的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看着比自己卑微的东西，在垫底的事物中寻找安慰；另一种则是看着比自己伟大的东西，狠狠踢醒毫无气度的自己……”
“长谷川泰三？”齐梦槐的身后传来了窃窃私语，“那不是《银魂》里那个一无是处的MADAO嘛？”
“那种流浪汉也算是‘著名的落魄武士’嘛？”
“严格说来也没错吧，哈哈哈哈……”
“这都可以引用成名人名言？那我下次可不可以写‘银桑曾经说过’？”
“你们这是欺负老师没看过《银魂》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