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19)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
当他终于再次清醒过来时，他看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楚语琴就坐在旁边：“你醒了？”
“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楚语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以前隐藏得还挺好，我竟然一直都没看出来，你居然真的遗传了你父亲的能力。”
这话从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口中说出来，让齐梦槐顿时惊坐起来：“你是什么人？”
她耸了耸肩，微笑道：“我是‘环’公司的人。”
“环”公司？
齐礼荃的话在齐梦槐耳畔回响起来：“你父亲当然没有什么遗传性精神疾病，一切都是环公司的阴谋……”
但是齐礼荃的话可信么？
于是齐梦槐问她：“我父亲的死是你们干的？”
“我们是有一定责任，但真正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并不是我们。”楚语琴说，“环公司的任务只是执行幻想管制计划，包括破除一些都市传说，还有非法信仰，防止人们过于强烈的信仰引发幻想成真，造成幻想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入侵。你父亲的出现曾让我们感到过前所未有的头疼，他有时候只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幻想成真。”
看着沉默不语的齐梦槐，楚语琴继续道：“确实，我们以精神疾病治疗为理由，把你父亲强制带走了。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顺理成章的理由。因为你父亲的能力常常被身边的人误解为是一种精神错乱。”
齐梦槐回想起了父亲被架上第五人民医院救护车的画面。车门关闭，被带上车的父亲隔着车窗玻璃注视着他，两眼写满了担心。他双手搭在玻璃上，嘴唇微动。
幼年的齐梦槐读出了那一句唇语：“别相信任何人，藏好你自己……”
车缓缓地开走了，永远地消失在了幼年齐梦槐的视线之中。
楚语琴说：“我们只是想让你的父亲配合我们的计划，并不打算伤害他。事实上，他也同意配合我们。但是我们没能保护好他，导致他被‘墟’所杀。”
“墟？”
“墟是由那些来自幻想世界的亡灵们建立起来的团体。他们本该长眠于世，却拉拢了很多活人作为信徒来壮大自己。墟承诺实现信徒的任何愿望，同时，作为代价，信徒为墟提供幻想的力量。”
齐梦槐顿时想到了齐礼荃。
“这些年，环一直都在注视着你，梦槐。”楚语琴说，“我们本以为你可以拥有一个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可惜你还是被卷了进来。这次我接到任务调查隽克酒吧，没想到不仅发现了墟的踪迹，还遇上了你。”
“你们抓到墟的成员了么？”
“没有，被他们逃走了，我们只抓到一帮信徒，他们对墟一无所知。”楚语琴说，“现在环得知墟找上了你的消息，因此，你引起了环的重视。”
“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做？”齐梦槐问，“准备给我也安一个遗传性精神疾病的罪名关起来？然后让我乖乖配合你们的幻想管制计划？”
“不，你和你父亲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你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他拥有的只是非常弱的造物能力，而你，你甚至可以改写这个世界的规则。”楚语琴说，“你创造了特殊反射面，我们称它为‘反律镜’，它的出现让幻想世界和现实世界有了相互剥离的可能性。”
“反律镜？”
“没错，我们为此制定了破镜计划，需要你的参与。”楚语琴说，“而且当年我们与你父亲合作开发的幻想抑制剂，如今也有了新的进展。我刚刚给你注射了一支，应该足以抵消你喝下的海露森对你造成的影响。”
“所以你们希望我做些什么？”
“你最近的能力有些失控，我们会定期给你一些抑制剂，你肯定会需要它。”楚语琴说，“我们不囚禁你，也不会派专人保护你。只要你加入我们，成为环的一员。”
齐梦槐陷入了沉默。
“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不可能害你。”楚语琴说，“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成为破镜计划行动组的成员，我就是你的搭档，会和你共同进退。”
“如果我不加入？”
“那么就只能按照环公司的规定，把你带到第五人民医院，每天强制注射幻想抑制剂。”
齐梦槐苦笑一声，说：“听起来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加入环对你是有好处的，相信我，”楚语琴说，“你可以借助‘环’的资源来调查你父亲被害的案子。而且你对于环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环一般不会给你派什么危险任务。你所过的生活和以前基本没什么区别。”
齐梦槐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发小，又想到墟对自己的威胁还尚未完全解除。他确实需要环的力量。于是他点点头，在她递来的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楚语琴拿来一个小棕瓶，里面有几颗蓝色药丸，她把药放到他的手中，说：“这是口服的抑制剂，开发成本比较高，每个月只能定量给你五颗。抑制剂现在还在实验阶段，效果不完全稳定，吃多了容易有抗药性，所以你尽量少吃为好。”
“这么多限制？”齐梦槐接过瓶子问道，“那我能用幻想成真的能力让它变得完美一点吗？”
“恐怕不能。”楚语琴说，“除非你想就着玻璃渣子吃药。”她指的是反律镜。
就这样，酒吧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晚上，两人一起乘坐飞机回到了宏开市。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回到602，齐梦槐看见叶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模仿他，把U盘插到转换器里，播放她从网吧下载到的《银魂》。
“槐哥，你回来啦，事情还顺利吗？”
“顺利。”
“那这么说来，酒吧已经消失了？”
“嗯，消失了。”
“那太好了。”叶子热情地跑到了他的面前，“来一起看电视吗？”
“不看。”
“一起看嘛！新出的一集，你肯定还没看过。”叶子说，“这一集讲银时和土方交换了身体，感觉会很有趣。”
“哦。”齐梦槐说着就准备回卧室。
“啊，没兴趣嘛？”叶子说，“这设定我感觉很好玩啊。其实我平时就经常有在想诶，如果能和槐哥你交换一下，哪怕就一天，让我也体验一下又帅又聪明的感觉，那多好……”
“那有什么好的。”齐梦槐满头黑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回了卧室。
次日，周一清晨的阳光洒进卧室。叶子在一片明亮之中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回想刚刚梦见自己被齐梦槐抱在怀里的梦境，脸颊不禁泛起绯红。
咦？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从枕被中闻到了齐梦槐沐浴露的香气。这让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天哪！我怎么睡在槐哥的卧室里？”
还好，现在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槐哥不在，场景不至于太尴尬。她暗暗庆幸一番，然后匆忙穿上齐梦槐的拖鞋，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此时，门外正站着另一个叶子，她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起来似乎正准备敲门。
两人惊愕地对视了片刻，另一个叶子终于缓缓开口：“竟然是这样……我们真的交换了……”
叶子本尊顿时感到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比以前长了至少一个指节。
这是槐哥的手啊！
她居然在槐哥的本体里？而槐哥本尊——显然，他被关在了叶子的本体里。
槐哥本尊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叶子本尊说：“我刚试图用幻想成真的能力把我们换回来，但是没能成功，可能是身体不对的原因。你来试试……”
“怎……怎么用？”叶子本尊陷入了慌张。
“就在脑海里想象一下你回到你身体里，我回到我身体里的场景，越精确越好。”
“我……我试试……”叶子本尊闭上双眼憋了半天，然后绝望道，“我……我想象不出来啊！又不是电视，哪里能那么精确啊？”
“你不是网文作家吗？平时写故事的时候脑子里没有场景的吗？”
“网文作家又不是编导生！再说了，你知不知道文学讲究的是朦胧美啊，一千个读者脑子里的哈姆雷特可是有一千种样子的，上一秒还觉得他像Neo，说不定下一秒就觉得也可以是小李子呀。哪里会那么精确稳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