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时冬至(4)
纪礼捡起来,“谢谢姑姑。”
纪礼过年送给她家的是上好的白酒,一瓶一千多呢,姑姑这次过来送了五十块钱的,一斤肉肥瘦均匀勉强做半碗红烧肉了。
纪礼险些笑出声,暗暗记下,下次就送一斤瓜子吧。
“你这店招工啊?”姑姑也不走,站在一边嗑瓜子,条条是道:“我都跟你说了,店给我看着,你在外面上班多不方便啊。”
“不麻烦姑姑了,我今年在家工作。”
“在家工作?那怎么行?虽然你是个女孩子,但还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女人吐了口瓜子壳,纪礼不理,“我给姑姑倒茶?”
“不用了,我家面馆生意忙呢,我先回去了。”
女人扭身抓了把纪礼放在柜台的瓜子,揣兜,走了,纪礼有些无奈。
姑姑刚走,又来人了,是平时送货的小哥,徐家酒厂的,纪礼便利店也卖酒,跟徐家的酒厂也有合作,不过买的酒都不贵。
小哥捏了点瓜子,“纪小姐这周还进酒吗?”
纪礼看了下货单,这几天生意不错,不少人走亲戚都来买酒,点头道:“要的,我给你列个清单吧。”
小哥抓了抓头,面露为难,“纪小姐,是这样的,我们酒厂最近不是换老板了吗?年后忙,老板说了十瓶以下的不给送了,我这次就帮你送,下次我可能就没时间了。”
纪礼有些愣怔,新老板?徐初延啊?
也是,之前酒厂都是做人情买卖,尤其是纪家跟徐家邻里街坊的,徐家也就送,现在老人都走了,谁还看重那么点人情?
纪礼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反正也不多,就那么点东西。”
“没事,这次我不忙,下次你再自己去吧,你把货单给我。”小哥很大方,纪礼想了想,她没买车,也没空考驾照,确实不应该死要面子了,便答应了,并道谢。
小哥叹气,“你是不知道,新老板都要疯了,今天在酒厂跟他那个堂弟差点打起来,那个徐家二媳妇,哭闹撒泼,吵得我们头疼……”
纪礼恍惚笑了下,并没有笑意,只觉得凄凉。
曾经把堂哥当成信仰的徐晔也长大了,大家其实都变了。
没几天,徐家就发了帖子来,说是庆祝徐初延接手酒厂,以后就是徐家的当家人了,纪礼的帖子是白马街的李奶奶送来的,跟徐奶奶一样好的老人。
逢人就笑眯眯的,脸上的褶子都撑不开了。
“徐初延是孙子,他爸他叔都没接手过酒厂呢。”李奶奶觉得好笑,纪礼笑着去找零钱,“上次让你家补衣服的钱。”
“都说了不用了,你还给什么啊。”李奶奶气得不行,一把推开她的手,“我还谢谢你呢,给我弄了那什么二维码,不然我天天收现金收到什么时候啊。”
李奶奶开裁缝铺的,不知道二维码收款,纪礼没有带现金的习惯,在那差点出糗。
纪礼推搡不过,便放弃了,给李奶奶倒茶喝,李奶奶也没事,就找人闲聊,也不急着走。
“哎呦,你家这确实怪冷清的。”李奶奶看了下四周,堂屋大,就是得让人塞满了才热闹呢。
“还好。”纪礼笑着,李奶奶看她一眼,又看眼请帖,忽然挺直身板,橙黄的眼睛带着点精光,“你今年二十五了吧?”
“叫二十五。”纪礼笑着拿过请帖,展开看了起来。
宴请人:徐初延。
邀请:纪礼。
纪礼有些愣神,是徐初延亲手写的字,他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礼’收尾锋芒毕露了,很是张扬,明明自己的名字写的中规中矩。
纪礼忍不住笑了,这人读书时成绩不怎么样,字倒是写的不错。
李奶奶还在说话,忽然自顾自摇头,“不行不行,这小子太混了。”
“什么?”纪礼没明白,茫然抬头,李奶奶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想起你徐奶奶了,她总想着让你跟小晔在一块呢。”
纪礼连忙道:“我对他没意思的。”
“你们读书时候不是关系很好吗?”
“哪有的事?”纪礼无奈笑着起身,将请帖放在自己包里,李奶奶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你这个年龄,也确实该找个男朋友了。”
“一个人过日子啊,也会很苦的。”
纪礼送李奶奶出去,站在外头没急着进去,目光放远,看不到平文中学的影子,但她清楚知道在哪。
第三章 别让他找到那个小偷!
从平文中学往右拐,十字路口再左拐,穿过路边的各个小商铺,往前就是白马街,白马街里的楼道拥挤,因为路道不好,经常有人下雨天滑倒,伴随着自行车的叮铃声,然后就是一连串南方的谩骂方言。
不过今天天气不错,穿着平文校服的少女,还没有长个子,下半年就是初三了,她比起同班同学来说有些瘦小,小学开始因为出生在年后刚开始,父母便给她报早了一年上幼儿园,她是全班最小的。
宽大的校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笨拙,明明是最小的尺码。
剪着齐刘海的脸蛋,在阳光下白里透红,是那种纯粹的白,五官还没张开,略显稚气。
卖干货的大妈搬出风扇,在裂开玻璃的柜台前,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看着新买的彩电。
“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还有四十九天,志愿者们正在鸟巢和水立方……”
电视里的人说着什么,她并没有听清,匆匆跑过店铺,又急忙忙掉头回来,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五块钱,“阿婶,给我一份香菇。”
“哟,礼礼下课了?急着给你妈做饭呢……”大婶起身,挪着肥胖的身子,去拿了一袋红袋子装的香菇,称了一下,直接给她,“多给你二两。”
“谢谢阿婶。”纪礼系好袋子,又风风火火跑了。
阿婶笑道:“年轻就是好,多大点人,跑的那么快。”
纪礼回了家,抓了两把香菇泡在水里,然后换上球鞋,跟在床上睡觉的妈妈说了两句,就跑了,妈妈叫她早点回来吃饭,她应了声,声都飘在整个弯弯绕绕的巷子里了。
她去了右边的小坡道,果然就看到徐晔跟几个同学在门口站着,徐晔前几天染了个黄毛,被教导主任逮住了,剪成了狗啃的样子,他也不觉得丢人,反而特别张扬,那头狗毛仿佛在说:看,就我敢跟主任对着干。
纪礼跑了过去,徐晔看到她,立马故作不在意,扯了扯衣领,“都说了让你别跟着我,还非要跟着我。”
纪礼干巴巴笑了下,声音清脆,“我也想去玩嘛。”
“哎呀,你就带着她吧,谁让她是你的小童养媳呢。”
“就是……”
同学嬉笑打趣,徐晔看眼纪礼,倏地红了脸,跟几个取笑的人打了起来,“少放屁,再胡说八道试试。”
纪礼也没脸红,其实是没看他们这边,而是偷偷走上徐家的台阶,往院子里瞧着,果然看到一抹蓝白色的声影。
男孩子低着头蹲在门槛那穿鞋,一旁一个瘦巴巴的老人家拿着蒲扇跟他说话:“别再出去乱玩了,天都黑了……”
男孩子似乎没认真听,老人家用蒲扇的手柄敲了敲他的脊梁骨,“恩听到慕!(你听到没有)”
男孩子这才抬头,无奈扯着笑,“听到了,晚饭前肯定回来。”
夕阳带着风,匆匆而来,掀起男孩子额前的刘海,露出白净的脸,眉眼如星如月,挺拔的鼻梁一纵而下,渡过人中,就是红唇,薄却不犀利,此刻的神色,带着敷衍却不轻慢。
他手指轻巧打结,站起来后,踢了踢脚后跟,似乎不适应新的鞋子。
几乎是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纪礼就偏头不看他了,结果对上徐晔看她的眼神,两个人都僵住了。
纪礼是心虚。
徐晔又红了脸,故作霸气,“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纪礼:……
不过几秒,身边就穿过一个人,纪礼心口一滞,男孩的面相是带着贵气有礼的,宛如翩翩公子的模样,声音却低沉有力。
“走了,一群小萝卜头。”
徐晔笑着带人跟上,纪礼看向说话的徐初延,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心虚了,他说话的时候,似乎看了她一眼。
是在说她……小吗?
徐初延刚高考结束,明天就要回学校开大会,今天约好跟同学们打球,徐晔也要跟去,纪礼也想去,就跟徐晔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