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攀(5)

他看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倚着个人。

少年懒洋洋地靠着墙面,一只脚轻一下重一下地点着地。

见他来了,才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回来了?”

关熠插着兜,一脸嘲讽,“才回来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关熠找麻烦了,在学校遇见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嘲讽几句。

贺灼压下心中的怒火,隐忍地越过他,推开房门。

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怒火冲上心头。

他脚下像生了根,没有一丝迈步了力气。

原本整洁的房间如同狂风过境,桌上的书散落在地,、干净的书页上沾满了灰黑色的脚印。洁白的枕头七零八落,沾上了污水渍,就连被子上都布满了凌乱的痕迹。

他最最珍爱的那本书被扔在他脚下,有几页已经被撕掉。

贺灼站在原地,胸膛起起伏伏,他看着一屋狼藉,猛地转头,那双沉冷的眸子里,像是含着熊熊燃烧的火。

关熠并不看他,冷冷一笑,嘲弄地问:“大富翁好玩吗?”

他斜睨着贺灼,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冰淇淋好吃吗?”

贺灼呼吸一滞,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小臂上绽起青筋。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跨过凌乱的地面,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钱,还给你,但请你把我的房间恢复原状。”

“呵。”关熠没接,只是冷冷一笑,“你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的,你还的起吗?”

“不过乡巴佬第一次玩游戏的感觉怎么样?其实你应该好好谢我,要不是我让他邀请你,你还没玩儿过吧。”

贺灼的心停了一瞬。

身上浸满雨水的衬衣紧贴着他,那股渗人的冷意悄无声息地钻进他心底。

他苍白的脖颈站起青筋,紧咬着后槽牙,仿佛只有那样才能驱逐心中的冷意。

蓦的,他想到关星河来邀请他时,微微仰着脸,一双明亮的杏眼柔软中,又带着浅浅的期待。

原来,都是耍他玩儿的吗?

为了羞辱他,嘲弄他。

原来,她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把他引下去,眼睁睁地看着他卸下防备,一步步走入他们设好的陷阱。

都是一伙的。

心中的怒火不管不顾地吞灭贺灼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拳头微微颤抖,恨不得挥过一拳,打碎关熠脸上得意的笑脸。

可他明白,这是在关家。

寄人篱下的他,就连辩驳的资格也没有。

关熠看着他压抑的表情,犹不快意地多加了一团火。

“要不。”他顿了顿,从狼藉的地面上捡起一块黄铜色的怀表,将表链绕在手里,表盘顺着手指,一下一下旋起来。

关熠闲闲地说:“你把这个给我,就当是还钱了。”

“不行。”贺灼咬着牙,冷声打断。

只有这个,不行。

这是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他猛地往前一步,强硬地伸手夺过怀表。

旋转的怀表被猛地一拉,“嗖”得一下顺着手指飞出窗外。

四周有一瞬间的寂静。

关熠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只胳膊被贺灼铁一般的双臂钳住,动弹不得,只得挣扎地哀嚎:“妈的快点放开,一个破表至于吗?”

贺灼胸膛上下起伏着。

下一秒,楼梯里响起“哒哒哒”得脚步声。

他猛地松开关熠。

女孩儿的声音也在下一秒响起来。

“贺灼?”

走廊里没开灯,外边阴雨密布,关星禾只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她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基督山伯爵(下)》,走向贺灼的方向,正准备把手里的书递给他。

可眼前的少年看也不看她,径直转过身,“嘭”得一声。

房间门被狠狠甩上。

震天般的关门声,将关星禾吓了一跳。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几秒后,她犹豫着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试探着喊:“贺灼?”

门里一阵寂静。

关熠忍不住怒道:“艹,还敢甩脸色,以为自己是谁?”

“走开。”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怒火,从房间门里闷闷地透出来。

被骤然一吼,关星禾有些不舒服地抿抿唇。

什么破脾气,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转头看关熠,“你刚刚惹他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走了走了,懒得理你。”

面前灰沉沉的房门,无声无息地隔绝着一切,不久前在雨中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他又恢复了这幅不近人情的样子。

隔着一道门,贺灼看着纷乱的房间,疲惫地蹲下身。

他曲了曲手指,缓缓地捡起那本被撕碎的《基督山伯爵(上)》。

本就破旧的书页顿时散架了一般,“哗”得一下散落开。

他看着一旁的红糖水,莫名的想到女孩儿温柔的茶色眼眸,她笑起来时颊边有浅浅的酒窝,显得甜蜜又柔软。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窗外的风雨拍打的窗子。贺灼猛地起身,将那杯还带着些温热的红糖水倒进水池。

棕红色的液体晕开,绕成一圈旋涡。

他垂着眼,冷冷地看着红糖水流进水池,还残存着的温热顺着杯壁,传到他指尖。

可贺灼只觉得心底越来越凉。

他手指收紧,手背上绽起青筋,指节渐渐发白。

“嘭”得一声。

玻璃杯被摔在台面上。

贺灼缓缓低头,青松般笔直的脊梁在一瞬间微弯,下一秒,又重新绷直。

那些散落的书页,脏污的枕头,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嘲讽着他强撑着的自尊心,和那一点点卑微地又可怜地,对于温情的渴望。

原来,他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料。

第4章 手帕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几天,愈下愈烈。

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老师通知所有人去体育馆上室内课。

关星禾还在收拾书包,一旁的时岁催促道:“星星,你快点。”

两人准备直接背包去上课,这样放学后就能直接回家了。

关星禾似是想到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黄铜色的怀表,“小岁,这个是你的吗?”

“不是啊。”

时岁好奇地按开怀表上的按钮,“啪”地一声,精致的表盖翻转开。

“这表盘怎么都碎了?”时岁问:“哪来的?”

“王妈在花园里捡到的。”关星禾将怀表小心地装进书包的最外层,“估计是上次谁掉的吧,我明天去问问他们。”

两人挽着手走出教室,为了避雨从长廊穿行而过。

海市外国语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两人穿过长廊,恰好里前面就是高中部的教学楼。

“诶,那边好像是在看红榜啊。”时岁看着远处挤成一圈的人,一脸兴致盎然:“关熠是不是也是高一的,我们去看看啊。”

关星禾刚想拒绝,便被时岁拉进人堆里。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闷重嘈杂,关星禾觉得自己变成了烤箱里的面团,被翻来覆去地炙烤挤压。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身边的人低声嘀咕:“这个贺灼谁啊,也太牛了吧。”

“不是我们初中升上来的把,以前没听说过。”

贺灼?他也在榜上吗?

关星禾的思绪还未理清,四周灼热的空气瞬间散开。

重获新生般,她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抬起头。

下过雨,走廊的吹进冷风,窗外阴沉的积云把世界都染成了昏暗的颜色。

而眼前鲜红的大字榜仿佛成了这灰暗里的唯一亮色。

关星禾几乎是在第一秒,就看到了贺灼的名字。

因为那位置实在太过显眼——

总分榜第一名。

高一三班贺灼。

“这个贺灼还是个普通班的,也太牛了吧。”

“是啊,你看这个总分榜上,除了他,一溜的全是重点班。”

关星禾顺着他的名字往下好几位,才看到了关熠的名字。

总分榜第五名。

高一一班关熠。

高一只有一班一个重点班,表哥关熠从小成绩优异,初三时便被报送到高中重点班。

这一点自然成了关熠妈妈的谈资,每逢家族聚会就总拿关熠的成绩和关星禾对比一番。

可没想到,这次贺灼却生生压过他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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