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藏不住(13)
不过这份试验报告实在和自己所学专业相去甚远,当看到其中“蛋白质泛素化、来那度胺”之类的专业术语时,方时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看得认真。
褚问青也看得认真。
会议室只有哗哗的翻纸声。
高层主管们都埋着头。
褚问青靠在座椅里,右手撑在椅边,指尖轻轻捻过耳垂。
眸子里映着女孩姣好干净的侧脸和细细的眉尖。
仿佛雪山含黛。
褚问青默默在心中拽了句比喻,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很妙,眼尾轻轻一挑,冷峻的面容顿时柔了几分。
“褚总,这份报告……”
投资主管有疑问,抬头准备问时,恰好撞见自家老板目不转睛盯着如花似玉小秘书看的画面。
“嗯?”
褚问青掀了下眼皮,视线转到他脸上。
冰冷的,不满的,意味难明的。
投资主管想说的话顿时梗在了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褚问青稍稍坐直了身子。
敛回神,开始谈正事。
“刘主管,你刚刚有话说?”
刘主管默叹了声。
老实答道:“我明白这份报告的意思,复康那边调整了药物的分子结构,动物实验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研究出来,他们这是不想让我们撤资,所以才送了报告过来。”
褚问青淡淡点头:“你有什么看法?”
刘主管犹豫了下,“研究周期太长,如果继续追投的话,短时间内资金难以回笼,而且不确定性太高,风险有些大。”
他说得没错。
其他几个主管也都赞同点头。
生物医药研发周期长,所需的资金又是天文数字,在其他投资人陆续撤资的情况下若是继续追投,一旦没有成果,好几亿资金就会打水漂。
及时收手,及时止损。
褚问青静静听着,神色平淡,面上不露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越沉默。
主管们越心慌。
今天其实已经很出乎他们意料了,褚总不知怎么地,一句冷话硬话都没说,气氛远没想象中那样沉重。
刘主管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小姑娘。
干净秀气,文文静静的,一边听一边做记录,偶尔露出点沉思的模样。
再联想到褚总方才“深情”凝望的眼神。
刘主管心想。
或许是因为她?
正想着,一直久未开口的褚问青忽然啧了声。
会议室一瞬安静。
他用手点了点桌子,言简意赅地下了决定。
“继续追投。”
主管们闻之大惊,但随即又恍然。
如果褚总和他们一样思维固化保守,那能坐稳现在的位置?还能是商圈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吗?
在主管们纷纷为褚问青的智慧和胆量折服时。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在座的众人循声望去,是那刚来的小秘书。
竟敢在褚总开会的时候手机不静音,真是年纪小胆子大啊!
众人目光有唏嘘,有同情,也有看戏。
方时也意识到了不好,手忙脚乱地去按手机。
但越心急越容易出错。
铃声响了好几秒才被摁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时抿着唇,因为羞愧,双颊微微泛红。
如果按照以往的真实事例,下一秒就该是褚总冷着脸说:“出去。”
然后再扣掉本季度一半奖金。
可万万没想到。
一向冷漠无情的褚总,竟然用主管们这辈子从未听过的柔和语气说:“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了。”
众主管:“???”
明明我们当初手机响,你可不是这样的!!
第12章 “你谈过恋爱吗?”……
会议室内有一座黑白拼色挂钟。
钟摆滴答作响。
这场会没持续太久,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褚问青有事先行离开,他走后,偌大的会议室里蓦地松了口气,随即攀谈声和说笑声响起。
气氛和褚问青在场时截然不同。
方时得留下收拾东西,就没急着走,默默等主管们离座。
她安静地坐在原位,垂着眸子,纤秀的手指扶在桌角。
唇色是淡淡的红,就像骨瓷花瓶里斜放的一枝干木槿花。
清清冷冷的,仿佛有一圈无形的屏障,将她和会议室内的喧嚣热闹隔开。
这小秘书毕竟是褚总身边的人,主管们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玩笑话后,焦点自然移到了她身上。
不过大家都是成精的狐狸。
虽然好奇,但终究没敢说什么。
等众人散去,方时开始收拾桌椅,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仍是秦楚儿。
会议室没人,方时想想还是接了。
秦楚儿:“狗子,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方时:“刚刚在开会呢。”
秦楚儿:“你这么快就找到实习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方时叹了口气,“刚找到的,晚上下班我给你打回去跟你细说,现在还要上班。”
秦楚儿:“行吧,那你先忙。”
***
世上竹子共有一千五百多种,靠着落地窗笔直苍翠的这株,竹干色似朱血,满布鱼子一样的纹路,被称为龙血金丝竹。
褚氏宗祠后院种了满满一园。
褚问青从中迁了一株过来,养在了办公室。
方时从会议室回来后,一抬眼,只见褚问青立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专心在给竹子修剪枝叶。
肩背笔挺,灰色西裤包裹下的两条长腿分外惹眼。
方时默了两秒。
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忘了给手机调静音。”
听到动静。
褚问青正在修剪竹叶的手指停了下来,忍不住勾了勾唇,但他忽然起了玩心,转身时,唇角的笑意立马消失无踪。
他缓步走到办公桌前,把剪刀放下后抽了张纸巾擦手,敛着眸,良久后目光转到方时脸上,神色寡淡,没什么情绪。
方时心里顿时没了底。
实习第一天就出了这种差错,活该要被批。
“知道就好。”
褚问青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不冷不热,“做错事就该受罚。”
受罚?
方时抿着唇,没说话。
想起她午休时去卫生间,听到两个女孩在低声吐槽“褚总阴晴不定、有点吓人”之类的话。
似乎有点道理。
连续三次相遇,褚问青斯文优雅,行为举止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狠绝冷血。
或许是他伪装的好,或许是自己眼拙。
方时全然忘了他还有个“恶魔”的称号。
由此陷入了误区。
幸好一句“受罚”把她重新拉了回来。
受罚就受罚吧,总不能罚她半个月工资吧……
正当她在心底默默叹气时,眼前忽然递过来一只手。
手指干净有力,指节分明。
掌心躺着一枚咖色糖纸包裹的糖粒。
方时微微愣住。
这熟悉的包装,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那种话梅糖。
无论去哪,兜里都会放两粒,吃完就连糖纸都舍不得丢,书页里不知夹了多少。
但自从去年拔了两颗蛀牙后,她就再没吃过了。
现在突然看到,莫名有些心动。
“不吃么?”
见她迟迟不伸手拿,褚问青啧了声,“不罚你别的,只罚你吃颗糖。”
方时:“……上班时间能吃糖吗?”
她的嗓音清润润的,但语气里带着丝不确定,眸里的渴望和欣喜也没瞒过褚问青的眼睛。
褚问青忍着笑。
“给你五分钟吃完,就不算你上班开小差。”
方时伸手去拿。
捏着糖纸一角,尽量避免指尖碰到他的掌心。
小心翼翼的。
仿佛碰到他就能怀孕了怎么着?
褚问青在心底无奈地啧了声。
糖纸被拨开,黑色的小小一粒被放入口中,舌尖上蓦地绽起奇妙的酸甜滋味。
方时不禁满足地眯了眯眼。
她原本就长了一双温润漂亮的眼睛。
微微眯起的时候,就像一弯清亮的月色,好看又迷人。
目光在女孩眉眼间一寸寸描摹。
褚问青把这一幕牢牢记在了心底,每次回想起来,都像吃了一粒话梅糖,酸甜可口。
他扬起眉,“你很喜欢吃话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