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宠溺(78)
这时候卫染缓缓问:
“小川,刚才庄姨说你去季爷爷家了,歆儿最近还好吧?”
“……”
沈砚发现疑点:“见了你的小徒弟还会不开心?今天你很奇怪啊。”
“……”
尴尬的沉默在屋子里拉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陆行川终于淡淡启唇。
“我被赶出来了。”
这句话效果明显——卫染杏眸圆睁,满脸不可思议。沈砚显然也惊奇得要命。
“你被‘赶出来了’?谁把你赶出来的,你的小徒弟没救你?”
陆行川浅淡的瞳仁里拓开一片意味不明的空虚。
“是她要我走。还有,不要再去了。”
沈砚挑眉:“我没听错吧?以前只听说过徒弟被逐出师门,现在不合格的师父也会被‘逐出徒门’了?”被卫染轻轻一戳,他看看陆行川石雕一般的表情,暂且按捺下调侃的冲动,严肃了些,“……说说你干了什么吧。”
卫染也道:“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歆儿明明很喜欢你的。你不在的时候,她那么想你,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你身边去,”这可是都是她亲眼所见,“她怎么会,怎么会……”
她突然领悟了什么,说不下去了。
陆行川简明扼要帮她说出来。
“她发现了。”
不需要他再说得更具体,在场的每个人已经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沈砚安静了一会儿,缓慢开口:“原来你这是刚刚翻了一次车了,怪不得这副样子。”他叹息一声,又有些不解,“真就连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都没骗过?”
“她见过的‘世事’并不少。”陆行川眸色稍沉,“而且她足够聪明。”
卫染点点头,从她自己和初歆接触的经历来看,虽然这个女孩以前长期在闭塞环境中没有受到合理的教育,但她的天资、悟性都委实不差。
她问:“那你是怎么和她解释的?”
陆行川:“……”
从他无声的反应里,沈砚首先读出了答案。
“……你没解释?”
“……”
沈砚扶额,卫染不自觉摸了摸鼻尖,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而对面的少年,把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用一种殊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度反问:“为什么要解释。”
*
临走之前,沈砚深深感慨,某人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情商果然没有最低,只有更低,永远都在勇创新低的路上。
而被他嘲讽的“某人”,始终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对这般评价似乎也无可无不可。
不过,令卫染不解的是,这个横看竖看情商低到刀枪不入的少年,并没有忘记拜托她明天去季家一趟,陪初歆说说话。虽然即使他不说,她本来也是要去的。
他们离开以后,陆行川一个人走上天台。
夜已深。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之外的另一座楼上,二楼的窗口已经没有了灯光。
可他就是莫名地知道,她现在一定还没有睡。
——到底为什么不解释呢?
明明她问了“为什么”,给了他机会解释……
刚才他避开沈砚,请卫染帮忙明天过去看看初歆,卫染也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他一遍这个问题。
当时面对她明白写着“小川我相信你还有救”的同情眼神,他只是淡淡答:“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事到如今,他知道有件事是不得不做了。
他凭记忆拨通了一个通讯录里没有保存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以后被接起。
“小川?你这孩子,都多久没打电话了。”
对面的男声温厚而富有磁性,甚至还带了几分亲昵的笑意。
然而陆行川苍白的面色并未沾染上一丝温情。
他冷冷道:“陆骁。”
“小川,”男人轻笑一声,好声好气地提醒,“你用这种态度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话,可不太礼貌。”
“亲生父亲”这四个字,在陆行川听来无比刺耳。
他盯住远方一颗蔚蓝色的星星,维持冷静:“既然我们两个都对这一点不满意,为什么不忘了它?”
“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但你蒙上眼睛,并不能改变什么。C\'est la vie(法语:这就是人生),”男人微叹了口气,似乎在很耐心地讲道理,“就比如说,现在是你主动来找我。”
陆行川手指渐渐在下面收紧,白皙的指尖掐进掌心,面无表情:“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她是谁?”
“别装傻。”
陆骁笑了笑:“那个小女孩?你不是一直派人紧紧看着她吗?我能做得了什么,是不是?”
“我知道是你。”陆行川不为所动。
初歆当然很聪明,但她今天反应得如此激烈,更像是受到了外部的影响,他能够感觉得到。
虽然离开C市前,他的确做了安排,让人在暗中保护初歆,避免她接触到不相干的人。可是学校里人员复杂,他清楚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我做了什么,重要吗?”陆骁慢悠悠道,“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了,这说明你真的在乎她。”
陆行川唇线渐紧,无声地绷直。
“关心则乱,是不是?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男人的语调十分惬意,“小川,有了在乎的人就是有了弱点,弱点被人掌控的滋味怎么样?”
“不劳费心。”
“我猜,你这次去K城,是想找陆云归合作,一起对付我?不过小川,你真敢信任你那个唯利是图的哥哥?”男人啧了一声,“你和我一样清楚,你要是死了,他只会庆祝少一个人和他分遗产。不如,你和我合作,我的要求特别简单。”
陆行川机械地问:“你想要什么。”
“清音,”电话那边顿了顿,“她还好吗?”
“当然。”
“不,她不好。”陆骁自说自话地否认,十分笃定。
“你不配谈论她。”陆行川冷冷地说。
陆骁又笑笑,他的笑声温和,却莫名令人感觉危险:“我想要的,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和你的母亲仍然相爱,只要你在她面前推翻过去的那些证词,她就没有理由不和我复婚。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和从前一样,我们还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在说到这个目标的时候,男人第一次表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小川,当年清音是为了保护你放弃她自己的幸福,难道你不应该把她失去的重新还给她?”
陆行川闭目静了片刻,最后略带怜悯地启唇。
“陆骁,你有病。”
“你——”
“以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我不能让妈和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不会帮你撒谎的。”他一口回绝,“不过我认识一位世界顶尖水平的精神科专家,可以介绍给你。”
有一瞬间,陆行川通过手机的听筒,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被咬碎的声响。
但紧接着男人大笑起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
“世界顶尖?看来你是亲自领教过这位专家的水平了?”
“没错。”陆行川利落地承认,“我身上二分之一的基因都遗传自一个精神变态,我有理由特别关注自己的精神状况。”
陆骁的笑声渐渐止住。等他再开口的时候,所有的温馨和亲昵都不见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威胁。
“你最好考虑清楚。”
“该考虑清楚的是你。别忘了,你从来没赢过我。”陆行川淡淡警告,“离歆儿远一点,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说完,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陆骁打了回来。
“是吗。”电话那头,男人嗓音低沉,几乎是用气音一字字吐出,“我可以毁了她。”
陆行川瞳孔紧缩,听筒里传来类似金属爆裂的尖锐响声,刺进他耳膜。听起来像是对方把电话狠狠摔了出去,同时信号被切断了。
他捏紧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
巨大的轰鸣声逐渐从他背后逼近,直到那架直升机稳稳降落在天台上,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机舱里走出来一个人。
从相貌来看,他和陆行川有几分相像,不过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优雅的纯黑色,愈发反衬出他苍白的皮肤。
“我早就提醒过你,陆骁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云归大步流星向他走来,不过远在几米外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