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39)
沈岁和把菜放进冰箱后,依旧追问她,“你第一次进厨房差点儿怎么?”
“没怎么。”江攸宁低敛着眉眼,不想提这茬。
“我不信。”沈岁和说:“你话都到嘴边了。”
江攸宁抬头睨了他一眼。
似是嫌他离得太近,往右走了两步。
但沈岁和又跟着她走过去,说话的呼吸都吐在她脖颈间,带着几分威胁,“说。”
江攸宁:“……”
“幼稚。”江攸宁说。
沈岁和挑了挑眉,“饭粒还黏在嘴上的人,说我幼稚?”
江攸宁:“……”
她下意识抬起手,但手湿漉漉的还带着白色泡沫。
沈岁和伸手用指腹粘起了那颗饭粒。
江攸宁:“谢谢。”
沈岁和:“不用谢。”
江攸宁洗完了碗。
站在厨房里,忽然放空自己。
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做什么。
“怎么了?”沈岁和问她。
她皱了下眉,摇头道:“没事。”
“你把菜都放冰箱了?”江攸宁问。
沈岁和拉开了冰箱,“是。”
江攸宁又把菜全拿出来,“你没裹保鲜膜,会串味。”
她的手很白,做事情又很细致。
不肖一分钟,她便将所有的菜都裹上了一层好看的保鲜膜,沈岁和帮她放进了冰箱。
两个人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算是闲了下来。
“想出去玩吗?”沈岁和问。
江攸宁:“去哪儿?”
“都可以。”沈岁和说:“看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嗯?”江攸宁错愕了两秒,盯着他特别认真地问:“是补偿吗?”
对昨晚曾雪仪无礼导致她情绪崩溃的补偿,亦或是对她昨晚提出要个孩子后他沉默的补偿?
“不是。”沈岁和说:“结婚以后一直都没出去走走,最近有时间,可以一起出去玩。”
“哦。”江攸宁低下头,她两条胳膊撑在沙发上,腿不停地晃荡,她的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用了。”
她现在不想出门。
心累。
走两步都觉得累的那种。
沈岁和没再劝她。
“那你什么时候想出去。”沈岁和退而求其次说:“可以叫我,我协调一下时间。”
“哦。”
江攸宁仍旧是那副表情。
颓、丧、疲惫。
沈岁和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抬起头,皱眉,“怎么了?”
“没事。”他起身去医药箱里拿了药出来,抠了两颗感冒药、一颗退烧药放在她面前,然后把餐桌上的水杯递过来,“你早上发烧,这会额头已经不烫了。”
“哦。”江攸宁勉强笑了下,“我说怎么今天醒来的时候,头晕眼花的。”
沈岁和的声音比往常都温柔,“喝过药就没事了,病会好的。”
江攸宁喝过了药,拿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剧,她随手打了个。
其实也不是想看剧,就是想要耳边有个声音。
剧里的人在说话,她在发呆。
沈岁和在她身侧坐着,她也不靠过去。
半眯着眼,佯装出神地看电视。
沈岁和拿着手机给裴旭天发微信:
【你认识什么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么?】
那边秒回:你病了?
——怪不得最近消极怠工。
沈岁和:不是我。
裴旭天:那是谁?你家江攸宁?
沈岁和:嗯,她情绪不太对劲。
裴旭天:我堂姐是学心理的,但我怕你不敢用。
沈岁和:???
裴旭天:犯罪心理学。
沈岁和:……去死。
沈岁和在自己的微信里找着可能给他推荐靠谱心理咨询师的人,但没找到。
他很少加别人的微信。
和客户也是。
一案毕,删一个。
所以到现在,他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他只记得老家有个堂哥好像在北城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但他不太跟那边的人联系。
如果被曾雪仪知道了,必定要大闹一场。
况且,会暴露江攸宁的隐私。
他甚至打开了浏览器搜索。
——北城好的心理咨询室有哪些?
跳出来的都是广告。
没一家正经的。
沈岁和疲惫地关上手机。
他看向江攸宁。
江攸宁脑袋靠着一个抱枕,怀里抱着一个,眼睛已经半闭不睁,呼吸匀长,看上去像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特别乖。
比平常还要乖几分。
沈岁和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去书房里取了一本书,坐在她旁边读。
书翻页的声音也很小。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雨。
滴答滴答。
雨落在屋檐上,听起来像交响曲。
隔了很久,裴旭天给他推过来一个联系人。
【这个是专门研究女性心理的。】
沈岁和:谢了。
裴旭天:别客气。上次的事儿还差弟妹一个道歉,以后再跟她赔罪。
沈岁和:呵。我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
裴旭天:大男人敢作敢当,我就是迟了点。得了,少得理不饶人,这几天给你放假了,在家陪老婆吧。
沈岁和:这么好?
裴旭天:……那要不撤销?
沈岁和戳着屏幕:近期我手头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去律所了,新的案子你先处理。
——她的情况有点糟糕。
裴旭天:放心吧。在家多陪陪她。
——听说已婚女人得心理疾病,99%是因为缺乏陪伴。
——尤其是老公的陪伴。
沈岁和:从哪听说?
——我婚后回家很早。
——应酬也很少。
裴旭天:但缺乏有效沟通啊。
——况且我说的,一半来源书籍,一半来源现实。
——你忘记我妈怎么去世的?
沈岁和:……
——知道了。
沈岁和申请加了那人的好友便关掉了手机。
他看书第一次走了神。
裴旭天的母亲是抑郁症,从他家十六层的楼上跳下去的。
那年裴旭天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裴旭天喝多了酒和他说,他妈是从他面前跳下去的,甚至跳下去前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跑过去拉,只拉住了他妈的一片衣角。
一块不规则图形的红色碎布。
他从十六楼望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裴旭天偶尔和他提起,都说他爸不是个东西。
当然了,他也不好。
不然怎么每天回家,都没发现他妈得了抑郁症。
裴旭天的继母是一名检察官,跟他父亲结婚后没有生孩子。
那个家里的气氛也不怎么样。
裴旭天吸取了他爸的教训,喜欢一个人可真的是好到骨子里,对阮言千依百顺。
沈岁和每次跟裴旭天喝酒,但凡裴旭天喝多了都得给他科普。
女性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有多少。
抑郁症这个病有多严重。
但沈岁和从没放在心上过。
他总觉得这些事情离他很远,很远。
曾雪仪这辈子都不可能得抑郁症的。
只要他活着,活成曾雪仪的骄傲。
她就不会得抑郁症。
可是没想到,江攸宁得了。
她昨晚哭的时候,沈岁和懵了很久。
他上过很多次法庭,见过很多人哭。
因为钱财尽失哭的,因为家庭破裂哭的,有各种各样的撕心裂肺的哭。
他自以为看得麻木。
但昨晚江攸宁哭的时候,他有些慌。
她说她再也不会好了。
沈岁和想:那该怎么办呢?
——他又该怎么办呢?
很多想法莫名其妙地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想:江攸宁会好的。
一定会的。
-
江攸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什么都没梦见,醒来的时候和平常一样是意识清醒,然后睁开眼睛。
一片漆黑。
本来应该在客厅的她现在躺在房间的床上。
外面雨声不停,滴答滴答听得人心烦。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伸手从床头摸她的手机。
摸了几个来回也没摸到。
更烦了。
她坐起来,用遥控打开了窗帘。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她没开屋里的灯,凭借记忆摸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