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张湿纸巾摸摸索索地,贴到了她嘴上。
好像,是在给她擦脸和嘴。
“……”
乔柚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至少可以确定这个人听到了她之前同何霆彦的对话。
她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就这么任由这人笨拙地摸索着,算是给她清理了一下脸。
直到湿纸巾离开脸颊,乔柚动了动,对这人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坐起来行吗?躺麻了,想坐会儿。”
那人没动静,但是没走。
知道她在犹豫,乔柚好脾气地又出声:“你好?麻烦了。”
半晌。
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乔柚配合着这股力量坐了起来,轻声说:“谢谢你。”
对方似乎打算离开了。
乔柚自言自语似的又说:“我还以为和他一伙儿的都恨不得我死,现在看来……也不全是。虽然你也是他的共犯,但是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能对我释放一点善意和温柔。”
走开一点的脚步声迟疑地停了下来。
乔柚佯装未闻,只自顾自地道:“我猜你是趁他不在才进来的吧?快出去吧,要是被他发现了,你可能也讨不了好。你和他一伙儿的,应该知道他行事有多狠,也应该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我额头上的伤,到现在都还留着疤,可能到死都得带着了,就是他抓着我的头发去撞出来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带了点哽咽。
就像是快要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给逼疯,谁都好,能听她说说话就行。
那人也一直听着,直到大门传来响动,她才匆匆走向门口,飞快地出去锁上了门。
她开关门的动作很快,乔柚没看到她的正脸,只借着客厅的灯光看到她的背影和身体轮廓。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因为果然是她。
-
张听月锁上房门的时候,心脏快跳出喉咙口。
何霆彦正好进屋,看了她一眼,微眯起眼:“你进去了?”
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多看她也没有用,”何霆彦把买回来的烟扔到桌上,一屁股坐进沙发,捞起遥控器,“最好别对她心软。你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反悔也已经没用了,知道吗?”
张听月想说什么,怕被卧室里的人听见自己的声音,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失魂落魄地在房间门口站了会儿,往玄关走。
何霆彦嗓音冷下来:“现在出门,你是打算去自投罗网?”
她摇了摇头,用手机打字道:【我下去买点过夜的东西。我来得太急,什么都没带……】
何霆彦皱了皱眉,虽然这附近很偏僻,但屋子里总得有人看守:“需要什么,我去买。”
张听月又摇头,这回看向他的目光带上恳求,就快哭出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求你了,哥。我会小心的。】
何霆彦一贯受不了妹妹这样的眼神。
他沉默片刻,点头应允,说:“就在楼下,不要走远。”
张听月得到喘息,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五十米开外就有家小卖部,虽然东西少,但她本就不是为了买东西。
乔柚的话像魔咒似的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扰得她脑子很乱,根本冷静不下来。
她从来没想过要乔柚死。
她一开始,什么都没想,甚至没想帮何霆彦。
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姑娘,钱给多啦,”小卖部老板说,“是不是现金都用不习惯了?唉,现在什么都刷手机付,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大家都不会用现金了……”
老板絮絮叨叨,张听月看着他退回的钱,视线一偏,看见收银台旁边老旧的座机。
恍惚的思绪中,她听见自己说:“老板,现在打一次电话多少钱?”
第51章 瑰芒沙砾 “学长,你在哭吗?”……
乔柚几乎一夜未眠。
在鸦雀无声的黑暗中保持清醒, 是一件非常困难和煎熬的事情,无数个瞬间困倦都把意识蚕食了,但下一秒她就会惊醒。是对自己的一种强迫。
她在强迫自己思考,强迫自己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也想办法挣脱手上的束缚。
何霆彦的意思, 是要把她从临城带走, 但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 这都是未知。很可能还要等两三天, 也很可能就是下一秒。
她必须保持清醒。
也必须找一个机会, 为自己再搏一次一线生机。
房里没有时钟, 乔柚逐渐地也感受到了时间的变化。
封死的窗帘上渐渐蒙上一层浅光。
天亮了。
沉寂了一夜的客厅也终于又有声响传来。是何霆彦起床去洗漱的声音, 而后是第二个人。
他们交流很少, 就算有, 也是何霆彦在说,另一个人还是不出声。
乔柚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如果真是张听月,她不说话倒也正常, 应该是怕自己开口了身份会暴露。
乔柚听见何霆彦问:“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
“……有点远, 还有别的吗?”
……
“嗯,可以,”何霆彦顿了下,“如果我超过半小时还没回来,你就打这个电话。”
接着,何霆彦进了卧室。见乔柚醒着,他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随即讽刺地笑了声:“乔大记者,这么精神?”
乔柚淡道:“换你你也精神。”
“你也就现在耍耍嘴皮子了, ”他像昨天那样用黑布条蒙住她的眼,俯身,阴恻的嗓音贴在她耳边,“留着点力气,争取之后多活几天吧。”
耳根发麻,一阵反胃感涌上来,乔柚僵着身子往旁边避了避。
何霆彦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他离开后,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这次安静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乔柚听见她房门前有脚步声在徘徊。
何霆彦之前说了个时间:半小时。还有一个信息,就是在问了另一个人想吃什么之后,说了句“有点远”。
也就是说,他不会很快回来。而他给另一个人留了一个电话,也就是说就算他出了意外,也会有人接替他来把她转移。
乔柚坐直了些,直觉告诉她,机会可能来了。
她挪下床。由于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根据印象里的大概方位去走,也不知道自己蹦跶的是不是一条直线。
许是蹦跳的脚步声太响,门外的人停止了徘徊。
两秒后,门开了。
乔柚听声辨位,发现她方向还真的偏了。
门都跑到左后方去了。
那人在门口没进来,应该是在看她在干什么。
“你……不是何霆彦对吧?是昨晚上那位……”乔柚开口了,语气尽可能地温和脆弱,“你别紧张,我就是……就是很想上厕所。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连个厕所都还没上过……”
如果是对何霆彦,她怎么都不会这么做。何霆彦的性子,大概就是她浑身脏臭都无所谓,他只管把她送到“上家”手里。
但现在她面对的是张听月的话……
乔柚在赌。
用昨晚上张听月表现出来的踌躇心软,赌一个可乘之机。
等了大概十秒,期间乔柚表现出一副有点着急却又不敢说的模样,又问了一遍:“……可以带我去吗?”
脚步声朝她走来。
接着,脚上的束缚松开了。
双腿突然能自由活动,乔柚刚走出一两步时还有些不习惯,脚步是虚浮的,走得有些慢。旁边的人半拽着她,倒没出声催。
手上的绳子和眼上的布条还在,她就被这么带到了卫生间。
走到卫生间,双脚摆脱了不适,乔柚动了动身后的手,说:“这个……不能松开吗?”
那人没说话。
“那……你要帮我吗?”乔柚用略带屈辱和难堪的语气说完,咬了咬唇。
又过了许久。
手上的绳子开始松动。
乔柚心跳渐渐加快,眼前的布条还没被摘掉,她不确定张听月有没有威胁。
但机会也许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手上的绳子松开后,她抬起双臂摸索着周围问:“就在这儿吗?我直接蹲下就可以了?”
两秒后,手臂被人抓住,往前面带。
乔柚跟着慢慢挪,忽然出声唤了句:“张听月?”
停在她胳膊上的手霎时僵硬。
几乎一瞬间,乔柚迅速地反抓住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飞快掀掉眼前的黑布条,在张听月的惊慌失措中抓住她另一条胳膊,不由分说把她压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