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便痴缠吧……比起这些,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而当沈西泠再次回到那个院子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此前做梦都想像不到的一幕。
那人倒在枇杷树下,似乎晕了过去,青竹正惊慌失措地跪在他身边,地上有一个碎了的瓷碗。
沈西泠不知道那碗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只是即便隔了很远,依然能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那香气让她感到很陌生,同时又有些隐隐的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拼命地回想,反复地回想。
……终于想了起来。
她的确闻到过那种味道。
很多年前,在东南别院,从一个叫杨东的人的身上。
那是……
……五石散。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高亮:HE,不会再分开了,他再怎么嘴硬文文也不听他的了,锁死直到大结局,就是文完结了他俩也会一直在故事的世界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其次解释:五石散算一个长线的铺垫吧,卷一里当小齐大人没有去击鞠的时候,大魏的贵妇人们就议论过相关的话题,其实她们没有猜错。至于小齐大人为什么会跟这个东西扯上干系,下一章会很快交代清楚的再次有奖竞猜:除了五石散以外还有一个算是长线的铺垫(很前面提到的,中间也cue过几次~),后面会接上用于翻盘,欢迎感兴趣的小伙伴猜猜,猜中有红包~依然是直到写到那里都有效~最后暴言:二哥哥就是最岛的!文文就是最好的!闷声干大事就是最行的!闹闹别扭重新好起来就是最甜的!我嗑的CP不可能BE!(自信的眼神
第181章 秉烛(1)
齐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彻底暗了下去,房中点了烛火。
他有些头痛,意识也有些朦胧,展目时见自己床畔伏着一个女子,是他最熟悉的,他的小姑娘。
他又梦到她了。
自当年别后他便常常梦见她,有时会梦见真实发生过的往事,也有时不过是一些虚幻的臆想,说不准。
而此时他梦到的她正在哭。
她正伏在他床边哭,人似乎是坐在地上的,也不知就这么待了多久,那双漂亮的眼睛都要哭肿了,此时看到他睁开眼睛,她的哭声更加悲伤起来。
怎么,原来就算在梦里,我也让你如此悲伤么?
齐婴有些叹息,颇为费力地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说:“别哭了。”
梦境是害人又渡人的东西,虽则梦醒之后难免更加空落寂廖,可未醒之前却难得可以说两句真话。
他很想她,也很爱她。
如同以往一样,他仍然最疼她,甚至为她拭泪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与她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小心。
可她仍然在哭,还伸出她那双纤细的小手来拉他为她拭泪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看着他对他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话有些质问的意思在,而齐婴一时不知她指的是哪件事,毕竟在他心里自己有太多事都对不起她,譬如十年前他曾狠心放任她在风荷苑门口的雪地里跪过,还曾在她及笄时惹她哭,甚至后来也未兑现诺言带她离开,还亲手送她远嫁。
他的确伤害她太多了。
烛火之下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化不去的温柔和歉疚,答她道:“嗯,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更厉害了,似乎听不得他道歉认错似的,眼泪掉得越发凶,一滴一滴掉在他的手背上,先是烫,后来又冰凉。
那感觉有些过于真实了,让他隐隐感觉到不妥,随后他才发现眼前的人与自己往日的梦境有些许不同:她梳着令他感到些许陌生的发髻,是成婚后的女子才会梳的,而在他以往的梦境中,她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呢。
他回过神来了,终于意识到如今并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人的确是她,她来找他了。
她不是已经离开了么?为何此时却伏在他床边哭?
齐婴一时顾不上追究这些,只是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与她相处的方式十分不妥,而他的理智一旦恢复,看她的眼神便倏然冷漠起来了,此外还挣开了她紧紧攥着他的手。
他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西泠,眉头紧皱,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又来了,他又变得冷漠了。
片刻之前他的柔情和宠爱就像是她的错觉,一瞬间就消失不见,而沈西泠此时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她努力想扶着床沿站起来,可坐了许久双腿已经麻木,刚起来便重新跌回去,而他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像是怕她受伤,随后又很快收回手,脸色冷淡得像是方才扶她的人不是他。
沈西泠却无暇管这些,她坐在他的床畔,质问他:“你到底为什么碰那个东西?”
齐婴的眉头皱起来,眼神似有些摇晃,却沉默不语。
沈西泠则容不得他再沉默以对了,她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此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紧紧地攥着,大声哭着问他:“你说啊!你到底为什么碰!”
齐婴染上五石散的原委,说来倒有许多渊源可溯。
五年前沈西泠远嫁后,大梁的朝局就对齐婴更加不利。
彼时南北战端稍歇,魏兵虽退,但此前大梁北伐战果尽毁,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新君萧子桁在当时面临了一个抉择:究竟是重新起复齐婴,还是要将他打入牢狱再行论罪。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断,新君心中实则也有些动摇,如今形势的确需要齐婴抵御外侮,可他毕竟对世家恨之入骨,又好不容易才将齐家扯下云端,怎甘心再给齐婴东山再起的机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亦唯恐再给自己留下祸患。
齐婴当然知晓天子所思所虑,因而在天子下决断之前,他曾入宫觐见。
他到御书房后不得不在外等候,因那时太后和大将军还在里面与陛下说话,他们之间有血缘,大将军与天子论来还是舅甥,自然比旁人亲厚许多。
韩守邺是武官,原本性情就粗犷些,加之而今齐家新败,韩氏一族的地位便愈发重要,俨然便要成为新的江左第一世家。韩守邺虽不是韩家的主君,却是他们家族中官位最高、权柄最大的人物,手握三十万兵马调度之权,真正是威势滔天。
他正春风得意,自然志得意满,御书房中不断传来他的大笑声,比天子和太后的声音还要响亮,齐婴在门外默默地听着,垂下的眼睑遮蔽住眼中的深思。
后来御书房的门开了,新君亲自送太后回宫,韩守邺则稍留一步,上下打量着在门外久久等候的齐婴,嗤笑道:“小齐大人怎么在此?既然来了,差人进去传话就是,怎么竟这样站在门外久候?”
齐婴对他执礼,答:“将军与太后和陛下叙话,外人不便打扰。”
这句“外人”很令韩守邺感到熨帖,他朗声大笑,似乎很是开怀畅意,又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原来齐家竟与天家无亲,那倒的确是外人了。”
他很自得,又绕着齐婴走了两圈,随即讥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邪笑着对他说:“这也怪不得你,是你父亲没生女儿的缘故——不过子榆不是定要嫁给你吗?谁让你当时眼高于顶贪权贪利不要她呢?倘若你当时愿意娶她,如今又何至于沦为一个外人?”
这话其实说得颇有道理。
眼下韩家和傅家都与天家有亲,唯独齐家被排除在外,倘若他们家族之中也能出一位后妃,或许如今的局面就会稍有不同;又倘若当初齐婴娶了萧子榆,或许齐家也不会走到穷途末路。
可是他并没有那么选择。
一来为家国,二来……他已另有心爱的女子,而他不愿辜负她。
即便她已嫁给别人。
即便他们之间已注定没有结果。
话说回来,那六殿下也的确是个痴儿,堂堂公主之尊、金枝玉叶,却一连痴恋了齐婴这么多年,即便那时齐家被打入尘埃她也依然痴心不改,始终缠着她皇兄说要嫁给齐婴为妻,逼得萧子桁也很头疼,但始终未曾点头也就是了——他当然不会点头,他要齐婴死,难道还会让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给一个死人么?
此时的齐婴沉默不语,而韩守邺却越发开怀了,一扫多年来被枢密院、被齐家、被齐婴辖制的郁气。
齐敬臣,你不是很了不起么?
你其实心里从未真正看得起别人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