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29)

皇帝的眉毛弯了弯,绽开的笑意有种打动人心的和煦。“在霍卿面前夸朕的箭术,你真是有心人。”

萧珩低声道:“哎,皇兄,那霍世子比你长了四岁。这一把年纪了才有此成就,等您到了他这个年纪,他必然要羞于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马屁拍到这种境界,纵然是假的,也让人开怀,皇帝眼底浮上来一层仿若星辰的光辉,看了眼身边的萧珩,有些宠溺的意思。

说着皇帝目光就淡淡的落在杵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的沈华英身上,漫不经心的道:“沈将军在北方不常射猎吧。”

沈华英觉得皇帝并非真的关心她会不会射猎,而只是恰当的表达了一下君王对臣下的关切,便没有多言,恭敬应答道:“回禀陛下,是的。”

皇帝接着道:“现下猎物正肥,沈将军正好可以试试身手。”

沈华英还是那种恭敬而又并不十分热衷的神态,道:“是。”

沈华英把话聊得死,皇帝就是相接话也有心无力。他扫视周围,有他在场,群臣都拘着,一个真正和善亲切的皇帝都很懂得适时退场。

所以皇帝又和群臣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在内侍和侍卫的簇拥下回了中账休息。

皇帝走了,霍修就成了群臣包围的主角。

不少官员上前和他攀谈,沈华英眼见有几个大肚便便的官员挺着圆鼓鼓的腰身往霍修身边一站,将霍时穆给挤到了一边。

霍修瘫着一张脸应付着群臣,偷空看了眼自己儿子。

这边霍时穆像是早忘了他爹在场这回事儿,走过来和萧珩聊得兴起,看来这两位贵族子弟关系不错。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西面走来一人,他身材颀长,面容清癯,穿着件藏青色的缎子长袍,一眼望去,像株苍劲的古松,英挺中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飘逸。

靳尚只身一人慢慢吞吞的向着他们走来,若非事先知道,谁也看不出这云淡风轻,像个隐居山林的老学究的人会是动动嘴巴就会牵动整个大梁王朝的当朝相爷。

这时围着霍修的人潮中分出了一股不小的支流冲着靳尚迎了过去。

沈华英看见霍时穆以很快的速度绕过人群,几大步蹿到靳尚面前。

靳尚眯着眼还没看清眼前人是谁,脚下一空,就被人高高举了起来。

像是抱个小孩似的,霍时穆抱着靳尚,还将人往空中抛了抛,声音满怀喜悦,听来就像是一个孩童发出的最欢快的欢呼。“哟,靳伯伯,几年不见,又变帅了。”

当着众官员的面直呼靳尚为伯父,并非是不尊重他,事实上,霍时穆的举动和神态无不展示着他对霍时穆的敬重和依赖。

而靳尚也将相爷的架子全卸了去,就着被霍时穆举着的高度抬头揉了揉他的头顶,脸上的笑如潮水般涌上来,整个人像镀了层金粉似的光辉熠熠。“你小子,还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张口就说我变了。”

大地积雪,霍时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雪光映照下,亮得像两排珍珠。

“记得记得,以前是小帅,现在是老帅。”

靳尚跟着发出一连串爽朗刚健的笑声。

迎上去的官员见到这情景,一时都有些尴尬,相爷跟个小孩似的被人抱在怀里呵呵直乐,让他们这些下属实在没脸看。

“像什么样子!”

忽而传来的呵斥声声音并不很大,但声威很足,霍时穆扭头看去,他爹的清瘦刚硬的身躯像把忽然拔出剑鞘的利剑破开人潮向他走来,面皮上埋着一团阴霾。

开怀大笑的一老一少对视一眼,随即敛起放浪形骸的姿态,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

霍时穆不温不火的喊:“父亲。”

靳尚也不温不火的道:“军侯。”

如出一撤的语气,如出一辙的神态,霍修凝视着眼前的一老一少,眸光沉静悠远,却有着细微的情绪在深处流转。

半晌,霍修冷哼一声,绕过两人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又转身抓了靳尚一道回帐中。

霍修和靳尚离开了,霍时穆和萧珩就成了群臣簇拥的对象,而沈华英这个朝堂中的敏感存在仍旧跟根杆子似的在一边杵着,杵了好久才有那么一两名青衣小官来和她攀谈几句。

第24章

晌午过后,皇帝又亲自挽弓上马,率群臣狩猎。

沈华英不谙此道,夹在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中有些滥竽充数的意思,奔走了大半个下午,沈华英堪堪猎到两只小鹿,一头獐子和三只长毛兔,收获少得拿不上台面。

等狩猎告终,侍人上前清点各人的成果时,似乎都被她的骑射能力惊讶到了,暗戳戳窥视了她好几眼。

其实跟着皇帝来狩猎的群臣也并非个个都是骑射的能手,之所以人人都收获颇丰的缘故是那些能力不足的官员都会心照不宣的命令下属在他处捕猎来充数。

跟随帝王狩猎是大有讲究的,猎物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多了就会抢了帝王的风头,少了就要抹煞了朝廷章武的排面。

“沈将军的猎物还有这一堆,别记漏了。”站在沈华英身侧的萧珩指着脚边的猎物插了一嘴。

这个时候,沈华英才后知后觉猎物的重要性,忙躬身跟萧珩道谢。

萧珩自己凑上来讨谢礼。“沈将军打算怎么谢我?”

沈华英道:“改日请王爷喝酒。”

“喝酒?”萧珩笑容凝滞了一瞬,又荡漾了开。“那请一次可不够呀,得多请几次。”

沈华英没搭话,因为她发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她和萧珩的亲近关系展现在群臣眼底,就像某种见不得光的隐晦之物裸露了出来,令众人惊讶不已。

尤其是其中的一抹简直已经炽热到了如同烧红的铁块似的,沈华英捏着一手心汗没敢去看那视线的主人。

夜刚刚落下时,宴会便开始,连排篝火绕着帐篷熊熊燃起,通明的火光中奏起雄壮的武乐,格调刚健,境界沉雄。

夜晚的山雾起得缠绵悱恻,不大,但是很密集,无处不有,站在土丘上看下去,密密匝匝的树叶上蒸腾着雾纱似的白气,朦朦胧胧的,使得草木看上去像隔了道帘子一般,极不真实。

万籁俱寂之中传来将士们劝酒划拳的声音,几乎是绝不可能被忽略的声音,始终在天地间此起彼伏的回荡,它们是如此由衷真诚,发自内心的喜悦,兴奋和激动在压倒一切的火热中聚成这漫漫长夜中雄浑的狂歌。

沈华英也并非是一开始就躲到这僻静的山丘来的,实在是皇帝,靳央,霍修三人离场后,群臣一下子张狂起来,灌酒灌得太狠,她再是头牛,容量也有到顶的时候。

而后又搞了什么即兴写诗,这个她哪会,索性开溜了。

沈华英从酒宴上溜走后,往外又走了百来步,看到一条小溪,便顺着小溪漫无目的的游走,走了里许路,肚中的酒气开始上涌,往上冲进脑袋。

她踢踏着鞋子到溪水边洗脸,连洗了好几把还是觉得酒气在脑袋里冲撞得厉害,面上热气怎么也散不下去。

夹杂着醉意的情绪冲撞得沈华英难受,她干脆散开发带,将整颗脑袋埋进溪水里,任由流动的溪水冲击涤荡。

大山里的溪水凄神寒骨,沈华英的脸在水里泡得久了,面部的血管受冻,血流连开始不畅,但这种冰凉却让她感到片刻的清静,痴迷了似的又一次将脑袋没进去。

这一次却被一个不期而至的人打断了兴致。

武人天生警惕,何况又是在这沉寂无人的山野小溪边,身后骤然闯进一声长靴踩断枯枝的异响,不怪沈华英出手迅捷。

她腰间手臂猛然发劲,脑袋自水中仰起,带动着一头黑密的湿发飘扬犹如云霞流动。

皇帝眼底碎开几滴冰凉的水珠,不由自主偏头避让,而才一瞬间,沈华英已经翩然跃起,挥拳逼到脸侧。

湿软的头发服帖的贴着沈华英的脸颊垂下双肩,发梢犹凝着水珠为落尽,点滴跌碎在溪边的岩石上,绽开一朵朵晶莹的水花。这么近距离的看,沈华英的五官立体而明朗,给溪水浸泡过的面颊泛出一种近乎华丽的玉白色,像是百丈悬崖上的雪中腊梅,梅中寒雪,尤其是牵动起的攻势还未收回,她眼睫上扬,锐意外泄,张扬开一股强烈的气势。

无可避让的,沈华英也对上了皇帝的脸,只一眼便看得她心头猛颤,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热,同时又惊觉抵在周身的数道锋寒,几乎是在她出手的同一时间,皇帝身边的侍卫也拔出了刀,如果沈华英没有及时收住拳头,她现在很可能被斩成七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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