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若不念+番外(9)
老板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招呼打手进了店，不管他的生死。
尧盛年在雪地躺了很久，嘴角发紫，才凄惨浅笑，翻身寻着记忆原路返回。酒精麻痹后的尧盛年，却颤颤巍巍翻身进了那幢洋房小筑。
因体力不支，他从栅栏上重重摔下来，不知疼痛地连续咳嗽出一摊血，置若罔闻。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机械又固执地执行任务，却在门外生出一丝胆怯。
尧盛年僵硬地放下敲门的动作，空洞着盯着荔枝面的玻璃，那抹温暖的灯晕，木讷地站在院子里，静默不语。发梢及大衣上，都积了雪，只有鼻前呼出的热气，还证明是个活人。
突然屋里传出惊呼声，娇娇软软的，“褚旭，我搞忘买笋粉和蘑菇粉，明儿的乌鸡汤没法提鲜了！”
乌鸡汤……原以为他会是唯一有此殊荣，喝上她熬的汤。转眼间她便与其他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还真是讽刺！
褚旭不以为意，“明早我去买。”
玄关处传来换鞋声，陈念蹲下身系鞋带，“反正这会儿没事，明早出去怪冷的。”接着她打开了门。
尧盛年没有躲开，高大的身影杵在风雪中，眸光幽深又哀伤，像是等待主人捡回的小狗。陈念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凝视着他，忽而脸色一白，转身欲回走关门。
尧盛年好不容易见到人，哪能容易就松开机会？他快一步拉她出来，陈念落在门把上的手，亦顺势关上门，隔绝了屋里屋外。
陈念没有松开他有力的大手，周身气息却陡然变得盛气凌人起来。她紧抿唇线，快步出了院门，生怕褚旭察觉端倪。思及此，尧盛年晦涩扯动受伤的嘴角，很痛很痛。
两人出了院门，陈念才不留情面甩开他的手，扯远些距离，环臂抱胸。不是他专属的娇蛮可爱，而是疏离的盛气凌人，这让他心口一滞，很不畅快。
陈念双眸噙霜，“你来干什么？”
纵然他满脸挂彩，她亦没施舍一丝怜悯，狠绝地直戳他心脏。尧盛年眼底冒星星，低头笑盈盈，“我来看你。”
陈念闻言冷笑一声，用疏离的礼节回应，“谢谢，我过得很好，可以走了吗？”
他才看她几眼，她就摆出不耐烦的神色。尧盛年强颜欢笑问，“你跟褚旭住在一起了吗？”
陈念这才施舍目光望着他，很是讥诮，“我们是在一起，并且住在一起了。要恭喜你姑姑吗？”
倏地，他隐忍痛楚，颤抖地扣住她双肩，“你……你不是还有我么？”
陈念自持的冷静瞬间坍塌，很是厌恶他的触碰，挣扎他的桎梏，“别碰我！”尧盛年十分听话，怯怯地松开手。
她抬起微红的水眸，泛着恨意，“呵呵，不过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他闻言一震，浑身冰冷窒息。他越痛，她越爽。
陈念步步紧逼，“褚旭相貌堂堂，百年世家，北城女人趋之若鹜。难道我要放弃他，而选择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侄子吗？”她将“侄子”俩字，咬得何其重，直戳人心！
尧盛年仍在惨白无力挣扎，“你说过，褚旭没我生得好看，我日后……”在战火纷飞里，他都格外保护自己的脸，只因有人夸他长得好看。他说这话亦丝毫不觉羞耻，很是卑微地祈求怜悯。
可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呀！陈念嗤笑，“男人生得俊俏，能当饭吃？你千里迢迢过来，侄子对姑姑怀着这般龌龊心思，你妈知道吗？”
她眼波婉转，打量起自己纤细玉手，噙着薄凉，“你妈会喜欢我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吗？你会喜欢我这个恶毒的女人吗？”
尧盛年血色尽失，卑微讨好的商量，“我会从陈家净身出户，我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不管旁人的事。”
“滚！”蓦地她阴狠地盯着他，“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恶心你，我恶心这不伦不类的关系，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她一阵歇斯底里之后，决绝转身，将他遗留在铁栅之外的风雪之中。
陈念在玄关处换鞋，系着围裙的褚旭款款走来，站在温暖灯火处。她僵硬笑了笑，“盐没买到，今晚我不想吃了，我去睡会儿。”
心细如发的褚旭，怎么没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只等着她怒气平息之后，再端晚饭上去。
而另一边傅语与小赵二人忧心忡忡，不知尧盛年玩失踪是几个意思。傅语静下心沉思，“陈念的家在哪儿？我们去看看。”
小赵报了地址，小文便领着二人去了陈念洋房外。今夜的雪花下的很密集，浪漫又凛冽，打着伞的三人老远便看见雪地中身影。
他发顶和肩头积压了不少雪花，受潮的睫毛挂着融化的水滴，受伤的脸颊冻得酱紫，想来也站了许久。深邃的眼眸寂灭无光，嘴唇偏执隐忍而紧抿。
傅语踩着吱呀吱呀的积雪，跑到他面前。伞举过他头顶，一面愤恨质问，“尧盛年你不是挺能的吗？从北城大老远跑来，就为杵在这儿？你倒是当面挑明问她呀，傻站着干嘛！”
尧盛年嗓子有些苦涩发堵，喑哑说，“见了。”
傅语瞅着他脸上无故又添新伤，含怒挑眉，“她叫人打的你？”
他继续面无表情，“不是，没酒钱。”傅语与小赵对视一眼，两人都清楚，他不是赖账不给钱的人，除非……
这时尧盛年瞳孔骤缩，似乎被刺激到了。两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小洋房二楼橘黄朦胧的窗户上，映着一男人的影子。
忽而两人懂了他的难受，傅语有些难以启齿，“陈念她有男朋友了？”
他睫毛微颤，答所非问，“你们回去吧，我就在这儿静一静。”
小赵忍不了了，咬牙切齿说，“这大冬天的，照你这样折腾，早晚得弄出病来。这陈念都有男人了，你还深情不悔作甚呐！喜欢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简直就是遭罪！”
尧盛年扭过被冻僵的脖子，阴恻恻睨着他，“你舌头不会说话，可以拧下来。”
傅语气急败坏地点头，“行，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若是她陈念天亮之前没有来见你，我们明天就走。”尧盛年目光又直直远处抬望，算是默许了。
小赵还想劝阻，傅语侧目冷笑，“他为陈念做的疯事，不差这一件，死了心才会安安心心回去，省得一天到晚还抱有幻想。”
最终决定，三人轮流值班守着他，生怕他出事，还给他捎来汤婆子。
夜深人静的午夜，身后的灯光固执地亮着，雪地里笔直的身影，偏执地等待着。连浓眉上点缀着细雪，也没见他动一下。
第008章 巴黎雪夜
终于陈念的房间传来轻微的尖叫，而后两个房间亮了灯。兴许她做噩梦了，褚旭便马不停蹄起床照顾吧。只见褚旭的身影映在窗帘上，细致入微的呵护，长达一个小时之久。
他想，他败了。他爱陈念，爱到了骨子里，可却将她弄丢了。陈念做噩梦了，褚旭就悉心照顾，褚旭真的很爱很宠她，比跟他在一起更幸福。
尧盛年的脸上终于皲裂了，木讷地摆出极其难看的苦笑。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冰冷又带着雪霜的脸，流下有温度的泪。
他想：他的阿念很幸福，不需要他了。
不是他没坚持到黎明，而是他放弃了，就此堕入黑暗吧。忽地眼前一阵晕眩，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塌，狠狠地砸向地面，耳畔是模糊的尖叫声。
巴黎的雪夜，整晚下的窸窸窣窣，二日便是大雪初霁。有的家户在打扫积雪，更多的则在堆雪人、打雪仗。
褚旭蹲在陈念床边，小心呵护，“小七，昨晚下雪了，雪白雪白很漂亮，想看吗？”
将头埋在腿间的陈念，缓缓抬起头，眼神木讷空洞。褚旭温润的眼眸，像春日暖阳驱散她的不安，掀开窗帘。
猛地强光晃了她的双眼，瞬间抬手挡住。在褚旭欲拉上窗帘之际，她缓缓落下手臂，目光探向窗外，有些新奇。
话说在尧盛年醒来之后，已经是几日以后。那日他在雪地昏迷过去，小赵三人连忙将他送去了医院。小文充当翻译，两人听完医生的话，大为震惊。
小文照搬医生的原话，“好在送来及时，若再晚一步，高烧很有可能会造成大脑损伤，引起抽搐、呓语、甚至是智力。背肩上的枪伤也化脓了，腿上的伤口又导致止血过多。脸上的伤比起来，都是皮毛了。总之，新旧伤一起，医药有点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