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若不念+番外(14)
陈建安更火大,拐杖戳了几下地砖,“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出来的,儿孙没有出息,我看将来陈家靠谁!”
刘淑华抚着老爷子心口,朝自家儿子教训去,“敬康听见没有,在你爸手里多学着点……好了老爷,身体重要,该吃饭了。”
二房这口气,像是笃定老爷子要把家产传给陈敬康一样,惹得王庆娇与萧芸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直冷笑。
李湘君素来温温婉婉,却是个明白人,不禁朝柳青睇去一个眼色。柳青一贯冷冷柔柔,寡言淡语,不代表她不明白。二房今晚,是拿她当枪使,朝大房开火!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
柳青卧房里,柳青一边给阿念脱衣服,一边敦敦教导她不许锋芒毕露。阿念皱巴起脸,“阿念不懂……我聪明,阿爸不应该很高兴吗?我为什么要装不会!”
“阿爸高兴了,可柏延哭了,你想让柏延哭吗?”柳青蹲下身问她。
阿念摇头,“那我应该怎么做?考试也不能吗?”
陈念是真的聪敏,能考虑很多。柳青把她抱上床,慢慢解释,“学堂、功课、考试该怎样就怎样,但在家里,就要藏锋。比如今天那三篇课文,你只背一篇,柏延是否就不用哭了?”
“哦~课文五篇假装会三篇,算数十道假装做五道。”
黑暗中,柳青朝阿念咯吱窝挠去,“阿念真聪明!”惹得阿念咯咯大笑。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最多不过是八岁的陈念跳级,又掀起微波涟漪。比陈柏延高一级,读四年级。不仅在学堂,就连陈老爷子谈生意时,对方也不禁提及聪慧过人的陈家七小姐,这让陈老爷子倍有面子。
老爷子愈发看重小七时,她却收起锋芒,与常人无异,只是年纪小些,个子矮些罢了。
民国一二年,陈念十二,已上国中二年级,陈敬婉整好二十,到了宜嫁宜娶的年纪。
婉婉姐钟意的男人,叫王尚民。俩人读书认识的,戴着眼镜,梳着大背头,斯斯文文的。陈念看见过几次,是个良人。
暑假期间,陈敬婉二十岁的生日宴,也是她的订婚宴。
陈念在后院慢慢溜达,却听见一丝缠绵悱恻之声,娇媚与低喘。阿念寻声而去,是婉婉姐和王尚民,如胶似漆,她撞见过几次,不由得耳廓一红。
夜色下的陈敬婉,脸熟透了,娇嗔推开他,“好了,待久了会惹闲话!”王尚民亲了她脸颊,便离开庄园。待两人走来,陈念才绕出来。
十二岁的陈念,隐约初现美人坯子。齐刘海双编发,眼眸清丽如波,琼鼻玲珑,樱唇红润,肌肤赛雪。酡红的脸蛋,像微醺的红玫瑰,纯情又醉人。
十岁之前,亲吻,于她无非乃礼仪;十岁后便渐渐懂了……不禁想起那个“不许亲这不许亲那”的男孩,有五年没见过了。
翌日大早,陈念便被唧唧喳喳、呯呯嘭嘭的声音扰醒。各房姨太虽然都是各过各的,时不时还要落井下石,但该要撑门面的,还都忙得风风火火的。大家里,脸面很重要。
陈曦,阿念的五姐,今日却格外招摇。宫廷卷发上扎上酒红色的蝴蝶结,白金刺绣红边旗袍,紧裹着婀娜多姿的身段,一字珍珠高跟鞋,衬得腿更修长笔直。
李湘君与陈敬婉脸色不是很好看,今日主角乃陈敬婉,她穿这般妩媚招摇干嘛!
萧芸掐住机会就开涮,带刺地打趣着,“小曦今儿怎地穿这么好看?”
萧芸她儿子,陈敬豪从小与陈曦斗到大,直接不留情面说,“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日来宾很多,估计想在四姐订婚宴上,物色一金龟婿!”
“陈敬豪,你找抽是吧!”陈曦骄横一瞪,便“哚哚”踩着高跟鞋,作势要动手。
陈建安愠怒,“你们俩给我安分点!”上下打量着陈曦,不怒自威说,“你最好今天别给我出乱子,要不然别想好过!”王丽倩母女一愣,微微发怵,倒是乐了萧芸母子,以及大房几人。
夜幕来临,华灯初上,一辆辆老爷车驶进陈家庄园,而后渐渐热络起来。
个个西装革履,锃亮的皮鞋踏在红地毯上,大衣一一被下人领下去。接着便是与陈建安客套几句后,流连觥筹交错,交换人脉。
开场舞,以温婉如风的陈敬婉,王家长子王尚民画上完美句号,金童玉女,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念缩在一角,百无聊奈地吃着水果。今日没弄千篇一律的欧式卷发,及腰长发上是珍珠蝴蝶夹,薄薄的刘海下,是远山黛眉。珍珠镶边香风套装,更衬得她清贵矜雅。
低调的她,还是引来一位公子哥。中分柔发很蓬松,瘦高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很有书卷气息。他斯文地介绍,“你好,我叫褚旭,家父……”
陈念下意识皱眉,他是要交待祖宗十八代吗?出于“礼貌”,赶紧打断他,“陈念!”
褚旭一愣,这女孩干脆得让他接不下话来。细想又道,“我没有舞伴,我想待会……”
陈念报一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我才十二岁,不需要跳舞。”转而离席,朝陈柏延走去。果断干脆有性格,这是褚旭对她的第一印象,虽不好,却足够深刻。
紧接着,是陈建安与王父慎重宣布“陈敬婉与王尚民订婚”,陈王两家结为亲家。底下又是鼓掌欢呼,又是举杯共饮,又是祝贺声。
实在无趣,陈念与柏延朝楼上走去。十三岁的陈柏延,到底是娃娃心态,提议来玩捉迷藏,幼稚得阿念直翻白眼。
陈柏延拦住她,“若是你找到我,我把仿真袖弩给你;若是我找到你,我就要你的萨克斯。”
那西洋乐器她碰都没碰,倒是很眼馋他的仿真袖弩。陈念挑眉应战,“好,划拳!”
第一局便是陈念胜出,陈柏延来找人。陈念寻了间客房,这客房偏僻,没用过,够隐蔽。陈念转了一圈,就躲进衣柜里。
俄而门把转动,这么快就找来了?陈念小心翼翼凭借细缝看去,白金红边旗袍……是她五姐。陈曦冷哼一声,“别碰我,还来找我作甚!”
那男人抱住陈曦,和气劝说,“我的曦儿,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心底可只有妩媚动人的小曦。”男人的嗓音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阿念笃定,这男人她认识,却并无深交。
陈曦又扭开他怀抱,“你都订婚了!再给你些时日,难不成还看着你们结婚?”陈念捂嘴大惊,像是惊涛骇浪席卷而来,四姐夫居然与五姐,早已珠胎暗结!
王尚民讨好着,“你也晓得这只是订婚,还没成定局!我怎会为了陈敬婉抛弃小曦呢!”说罢他便舔上她红润的嘴唇,一阵天雷勾地火。
陈曦被抵在独座边,恍惚辗转间,独座上的古董花瓶,轰然落地碎开,两人连忙手忙脚乱分开。恰巧陈柏延路过,以为是陈念露出马脚,兴奋打开门,三人当场愣住。
柏延盯着两人暧昧不明的气息,以及凌乱的礼服,指着他们张口结舌,“你,你们……”
“你要说什么?想好了再说!”王尚民推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斯文又阴森地盯着陈柏延,像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说他看到他们衣衫不整,摔坏了青釉瓷瓶吗?陈柏延发怵,“我,我……”
王尚民握着瓷片,抵着柏延的脖颈,森森勾起嘴角,“说不出来?那我给柏延说我看到了什么。柏延贪玩把花瓶打碎了,被四姑爷和五姑抓个正着!听懂了吗?”
陈柏延含泪,“咿咿呀呀”点头。
陈曦惊魂甫定,简单收拾后,假意微笑,好言好语,“待会若是爷爷要罚你,五姑保护你!”
花瓶破碎后,不过几分钟,仆人便领着陈建安赶来。王庆娇看着金孙颤颤巍巍站在屋里,估摸着又闯祸了,赶紧问,“柏延有没有事,被划到没有?”
刘淑华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事不关己,煽风点火道,“今儿大喜之日,柏延莫不是想摔个花瓷,图个热闹?”
封建王朝虽已败落,可骨子里仍是封建迷信的,大喜日子摔碎东西,很不吉利!陈建安闻言,板起脸问,“柏延,你怎么跑到这儿,还把花瓶打碎了?”
见陈柏延抿嘴不说,王尚民如微风般笑道,“小孩贪玩,无碍。”
陈曦亦出来求情,“柏延还小,哪懂这么多规矩?爸,算了吧,宾客还在外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