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归家+番外(38)
天地这样大,宛宜却找不到一个可去之处。她迷失在一片找不到出口的阴森的森林里,里面的狼豺虎豹向她步步紧逼,吸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可偏偏不让她咽气,使得她吊着一口气残存在没有方向没有阳光的黑暗里。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纵横交错、布满荆棘的小道;闭上双眼,闪过的是一幕幕陈年恨事。
权衡再三,她最终来到了待产的沈丽家中。沈丽之前不想要孩子,汤天阳随她,两个人过了几年舒适的二人世界;现在沈丽想要孩子了,汤天阳依旧随她,孩子是爱情的结晶。
看到沈丽挺着大肚子幸福的模样,宛宜像是被有力的手掌掴了一巴掌,沈丽拥有的才是真正的爱情,而自己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沈丽开门见到神色疲倦的宛宜,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忙拉着她进屋,问怎么回事。宛宜有口难言,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沈丽倒了一杯热水给宛宜,轻声细语地问:“和子龙闹别扭了?”宛宜欲语泪先流,枯涩的眼睛阵阵刺痛。
“夫妻哪有隔夜仇?我和天阳也经常吵架,过两天就好了。”
“都是装的!他根本不喜欢我!他……他是……同性恋!”宛宜沉重而哀痛地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沈丽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说:“你瞎说什么?”
接着宛宜把自己如何发现真相,这几年心里的憋屈一五一十地说给沈丽听。沈丽眉毛皱成一团,惊得毛骨悚然,没想到这几年宛宜一直被冷暴力折磨,更可怕的是,子龙和致远竟然是一对。
沈丽一时发蒙,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宛宜。她一面思考,一面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包在毛巾里,递给宛宜:“用冰块敷一下眼睛,好受一点。”
宛宜轻轻敷着肿胀的眼睛,内心无比悲凉地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还爱着他,对吗?”
宛宜实在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苦笑说:“有用吗?他永远不会正眼瞧我。爱越深,恨就越深。一想到这几年他背地里……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你别走错了路,你还有爸妈还有孩子呢。”沈丽惊慌地说。
宛宜冷笑:“孩子?”可怜的儿子谦润说到底不过是个孽缘的恶果!
“他不能改过来吗?”
“能改过来,他就不会和致远保持这么多年的联系了。”宛宜的五官已经哭得挤成一团。
一时,两人陷入了夺人心魄的沉默中,宛宜的身心像是被放在烈焰中炙烤,而后又被放在冰天雪地里翻滚,一切都由不得她做主,只能任人宰割。
“宜宜,凭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我和你直说我的想法。”沈丽把手放在宛宜的腿上,冷静地说,“既然他改不了,那你就离婚,再这么耗下去,你只会伤得更深。反正你有工作,能照顾自己和孩子。”
“离婚?”宛宜的心犹如被狂风不断拍打的门窗震颤不已,她可怜地看着沈丽,“我明白,可是我真的……丽丽,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悲苦紧紧缠绕住宛宜,仿佛从血液里漫出来的一般。
沈丽抱住哭成泪人的宛宜,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最美好的这几年就这样被毁了。我一直以为这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原来都是假的。我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都耗尽了,我没有力气再前进了。”
沈丽也禁不住流泪了,说:“等事情过去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你该好好维护自己的权益,争取财产、孩子。”
宛宜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哭着说:“我好害怕,真的会好起来吗?这个噩梦一辈子都会缠着我的。”
沈丽知道宛宜现在伤心欲绝,多说无益,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陪着她尽情地哭。
中午汤天阳回家的时候,开心地嚷叫:“老婆,我回来了,亲爱的老婆。”沈丽忙过去开门。
卓子龙可从来没叫过林宛宜老婆,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宛宜”,连“宜宜”都不会叫。
一进门,天阳就高兴地给了沈丽一个拥抱。结婚好几年了,他们还是如新婚一般亲昵。天阳本想亲吻沈丽,可沈丽知道在宛宜面前做这些无疑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就向天阳挤眉弄眼,让他打住。
以前宛宜总觉得自己和子龙之间比天阳和丽丽之间少了点什么,现在宛宜终于明白,他们才是一对真正有情有爱的夫妻,而自己和子龙从来都是名不副实。虽然天阳长相不及子龙,可天阳是真正对自己老婆好,而子龙俊俏的面孔下藏着的是如此卑鄙下流的灵魂。
苦难发生了,没有退路的余地。
宛宜必须坚强面对这一切。她在沈丽家待到晚上才回娘家。她强忍住委屈,挤出笑容,不让爸妈担忧。可心细的爸妈还是发现了女儿的怪异,问:“宜宜,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样难看?眼睛也红红的。”
“没事,可能是上班累了吧。对了,爸,妈,我想和谦润在这住几天,子龙他出差去了。”
“嗯,好。”
“宜宜,你真没事?”爸爸不放心地问。
“没事,爸爸。我先回房休息了。”
宛宜躺在床上,闭上酸痛的眼睛,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种种如落叶被秋风卷起般在脑海里沙沙作响。她疲倦的身体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的精力,深深地陷入柔软的床,一如她的心沉入黑暗。
“妈妈,妈妈,爸爸怎么没来?爸爸去哪了?”谦润稚嫩的声音在宛宜耳边响起。
宛宜如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
谦润又问了一遍。
宛宜猛然坐起来,神色凶狠,眼睛里冒着赤腾的火光,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谦润正是那个混蛋和自己结婚的真正目的。她勃然大怒,用力扯下谦润的裤子,几个响亮的巴掌噼里啪啦落在谦润的屁股上。谦润无缘无故挨了打,哭得伤心极了。
儿子哭声越大,宛宜手上的劲越大。她一边拍打儿子的屁股,一边凶巴巴地说:“让你哭,让你哭,还哭……”
爸妈闻声立马赶过来,一把抱走谦润,轻轻揉着他的红屁股,生气地说:“好好的,你打他干嘛?红成什么样了?不哭了,不哭了……乖,润润,不哭了,姥姥在这,妈妈不敢打你了……”
宛宜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泪光莹莹。
爸爸关心地问:“宜宜,是不是和子龙吵架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把气撒在孩子身上,你自己也心疼。”
宛宜惊醒地从妈妈手中抢来谦润,搂在自己怀里,像一棵孤独无依的枯草,流着泪说:“不哭了,不哭了,润润,不哭了,妈妈错了,是妈妈不好……”
稚子无辜,自己刚刚真是该死,竟然把对子龙的恨发泄在孩子身上。
爸妈猜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再三问宛宜到底怎么了,急着给子龙打电话。
宛宜只哄骗他们说:“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没能控制好情绪。子龙出差了,过几天才回来。”
“工作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能自己解决的,你们不用操心。”生活就像一个又一个谎言缝补起来的窟窿洞。
爸妈将信将疑地宽慰她:“工作肯定有不顺心的时候,这很正常,以后可别把气撒到孩子身上。”宛宜勉强地点点头。
第二十七章 离开(2)
晚上林宛宜抱着儿子睡觉。
卓谦润天真无邪,以为是自己犯错惹得妈妈不高兴,还拿饼干给妈妈吃,希望妈妈原谅自己,劝妈妈别难过。
多么懂事乖巧可爱的儿子啊!
宛宜欣慰地笑了,抱着谦润柔软的身体,就像摸到了生命的源泉,她感受到力量的存在,有孩子,就算赴汤蹈火,也不怕。
谦润就是她的生命,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母子俩躺在床上,宛宜问谦润:“润润,你喜欢妈妈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
“我都喜欢。”谦润澄澈的眼睛如一汪清水,可爱地眨着。
“假如,我说假如啊,假如妈妈和爸爸分开住,那你愿意和谁一起住啊?”
“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住,不要分开。”谦润还那么单纯干净,怎么忍心让他卷入大人的尔虞我诈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