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接手了滚烫的汤锅,小心翼翼地端到餐桌上,然后给每个人都装了一碗汤。
桑落酒将一盘牛肉炒粉端过来,又转身去端其他菜,然后喊其他人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桑伯声问她今晚是回容城,还是在家住一晚,“我明天早点送你去上班?”
桑落酒有点犹豫,“……卢老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样本过来呢,不好不等吧?”
“那就在家住呗。”桑母接过话头道,“魏桢也在家住呀,难得来家一次,住一晚没关系的吧?”
“……啊?”魏桢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忙收回看老太太偷偷往炉膛里塞地瓜的视线,回过神来有点犹豫地看看桑落酒,“阿鲤要回去么?”
话音刚落,桑母就给他们一人捞了一根鸡腿,桑落酒抓起来就吃,然后摇摇头,“算了,我跟主任请半天假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魏桢闻言应了声好,然后看着桑母有点腼腆地笑笑,“那就麻烦阿姨了。”
这是答应在桑家留宿的意思,桑落酒举着鸡腿,扭头看了他一眼,横了他一下,哼哼两下,像是有话想说,又什么都没讲。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桑落酒难得回来,要帮着干点活,便说要去洗碗,魏桢见状便也留下来帮忙。
“走啦走啦,让小孩子锻炼一下。”老太太说着话,就拉着大家出去了,留下桑落酒和魏桢两个在厨房里。
等大人们都走了,桑落酒看一眼盆里泡着的碗筷,刚拿起手套来,就被魏桢接过去,愣了一下,有点好奇地侧头去看他。
“我来洗。”他弯了弯嘴角,一边戴手套,一边又道,“你给碗冲水?这样会快一点。”
桑落酒点头,嗯嗯两声。
俩人一个洗碗一个冲水,合作起来倒也顺利,还能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你们在中心的案子,是亲生的多,还是非亲生的多?”
“当然是亲生的多啦。”桑落酒低头给碗冲水,不甚在意地解释道,“其实师哥他们说过,来中心做亲子鉴定的,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结果是否父权,也就是非亲生的。”
魏桢一愣,“……这么高?”
“人群的特殊性嘛,肯定是因为怀疑的才会来,确定是亲生或者确定不是亲生的,谁会来?”桑落酒应道,“这个比例是特指来鉴定的人,而不是所有人,不具备普遍意义的。”
魏桢一听也是,便笑了笑,又问:“是男性去得多,还是女性?”
“呃……男的吧,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中心都这样,我们这边是,因为女人一般都知道孩子是谁的,除了有些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桑落酒想想,应道,应完又把冲干净的碗放进一旁的沥水框里。
话匣子慢慢打开,她的谈兴慢慢上来,直到洗完碗坐下来吃烤地瓜,她也还在跟魏桢说起以前有个女客户,带着男方一起过来,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做鉴定,结果出来之后确认了亲子关系,两个人却抱头痛哭。
“为什么?”魏桢好奇道,“喜极而泣?”
“当然不是啊。”桑落酒白他一眼,“要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讲的,说不定我听完就忘了。”
魏桢失笑,一边笑一边将剥好皮的烤红薯递给她,“您说。”
“他们俩不是夫妻,是情人关系,双方都有家庭,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就是一枚定时炸/弹。”桑落酒也不跟她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女的是外地一家企业的总部派来容城分公司的,跟老公两地分居,没耐住寂寞,跟这边的一个合作伙伴有了暧昧关系,而且他们都知道,彼此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会离婚?”魏桢问道。
桑落酒点点头,“他们对各自的伴侣和家庭都还有感情。”
魏桢顿时哑然,有了这样对婚姻不忠的越轨行为,难道不是对不负责任和对家庭的伤害吗,如果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忍受寂寞?
对他的疑问,桑落酒先是笑了两声,继而摇摇头,“人性是很复杂的,为什么要这样做,谁知道呢?他们也不过是犯了天下大多数人会犯的错罢了,呵。”
说完她扭头看一眼魏桢,笑眯眯的,目光比平时柔和很多,“人要能忍耐寂寞,年轻人你的想法很好,继续坚持哟。”
“阿鲤——”魏桢顿时失笑不已,有种被比自己小的小朋友教育了的感觉,怪好笑的,想到这里,他干脆嗔了她一眼。
魏桢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如同春阳初升,又像春风拂面,柔和又温暖,桑落酒以前总不承认这一点,可是今晚,她忽然觉得再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她想起遇到意外的那天,自己被他圈在怀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是这样温暖又踏实,再后来的日子里,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帮她驱走恐惧和害怕。
“你……”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后又猛然停下,好像没想好该说什么。
魏桢啃着烤地瓜,扭头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她眨眨眼,心里有片刻的慌乱,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最后在他嘴角停顿片刻,脱口道:“……那个、你脸脏了。”
“是么,哪里?”他闻言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擦干净,桑落酒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里啊。”她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左边嘴角,示意道。
魏桢跟她面对面,就也伸出一边手去摸自己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摸到,被桑落酒骂是傻子,“你摸右边做什么,你要跟我反着来啊,大哥!”
边说边伸手拨了一下他的手腕,魏桢立刻又手忙脚乱的放下东西换手去摸另一边,立刻就在嘴角碰到了沾在那里的烤地瓜末。
伸手抹了一下,也没东西擦手,他干脆就将手指含嘴里去,然后咬着指头揶揄的看着她,“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大哥?”
斜飞的眼角微微上挑,在厨房略显发暗的灯光下他的肤色变得白皙起来,指尖衬得他的嘴唇格外红润,有种潋滟的不符合他的妩媚,桑落酒被他这个眼神看得一愣,觉得心尖一麻,随即恼怒起来。
她唰地坐直身子,双手叉在腰侧,鼓着脸瞪他,大声道:“哥什么哥!我叫开出租车的……还有那个、那个卖菜的……也叫大哥!”
魏桢立刻笑出声来,哈哈哈的声音传出了厨房,很快就惊动了家里其他人。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桑母探头进来,叫桑落酒,“阿鲤,卢老师来了诶。”
“来啦,来啦。”桑落酒忙应了声,然后放下手,站起身后还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才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出去。
魏桢见她走了,也连忙将手里剩余的烤地瓜吃完,洗了手之后也跟着出了厨房。
卢老师将一个密封的信封交给桑落酒,说已经按照她教的那样取到了儿子跟孙子的带有毛囊的头发,并且分开两个密封袋装好,“真是太麻烦你了。”
她不无感激,拉着桑落酒的手不停道谢,谢了好几回,这才因为要照顾孩子而匆匆离开。
“以前看着你卢老师,都是慢条斯理很讲究的,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哪像现在……”桑母站在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叹口气,颇有些唏嘘。
老太太闻言嗯了声,看看儿媳妇,“比你都老了,哎呀,这女人过得好不好呀,不仅要看自己,还要看老公,不是我说,卢老师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就不大行,光会埋头干活,根本没管过孩子,要是他能帮着管管,说不定孩子就不会长歪,也就没后头这些事咯。”
老太太说完还觉得自己说得蛮有道理,连连点头,然后回头问小孙女要不要吃宵夜,给她煮汤圆吃。
“不了不了,饱得很。”桑落酒连连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
老太太哼了声,又问魏桢要不要,魏桢呃了声,委婉道:“奶奶,这才吃完饭没多久呢,我跟阿鲤刚吃了烤地瓜……还、还不饿……”
老太太一听就不乐意了,重重哼了声,边走边嘟囔:“不识好人心,待会儿想吃都没有了!”
魏桢望着她走开的背影,有点不安地悄声向桑落酒问道:“奶奶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她就这样,觉得你好,就恨不得让你一天吃七顿。”桑落酒满不在乎,摆摆手,“她就是随口一说,吃不下就是吃不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