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好莱坞(3)

要不，去买部新的吧。

买新手机的议程还没提上，才吃完饺子的盛棠，就被苏芸女士塞了两盒冷冻饺子，要她送下去给高阿姨家。

“饭后散散步，别整天搁家里闷着。”苏芸女士这样说着，将她和那两盒饺子，一同关在了门外。

盛棠确信，她绝对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高阿姨家就住盛棠家楼下，一层的距离而已，但盛棠还是按下了电梯下行键——她用饭盒一角按下的。

对于所有公共场合的事物，她是能不触碰，就不触碰。俗称，洁癖。

但若是盛璇在，肯定会嘲笑她，矫情。

同样的，高阿姨家的门铃，也是被饭盒按响的。

在等着人来开门的功夫，盛棠端详着门上贴的那副对联，越看，眉头越是拧起。

咔嗒一声响，门开了，露出一张清俊干净的脸来。

盛棠想也没想，就说：“你们家对联贴歪了。”

只穿了件灰色套头毛衣的陈格，抱了胳膊，说：“你也新年好。”

盛棠愣了下，礼貌地回：“新年好。”

只是视线在瞥到那副对联时，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对联歪了。”

陈格忍着不翻白眼：“歪就歪呗，年都要过完了。”

他转身，从鞋柜里拿了双盛棠专用的棉布拖鞋出来，回头就看她还在盯着那副对联看，知道她是强迫症又犯了。

“喂，别看了。”他一伸手，就给盛棠从外面拉进了屋里来，顺手关上了门。

盛棠这才想起了自己下来这一趟的正事儿。

“这是我妈昨晚包的饺子，给你们家点儿。”她将两只饭盒交到了陈格手上。

苏芸女士的手艺，那是人尽皆知得好，陈格愉悦地笑：“这下午饭有着落了。”

“你还没吃饭呢？叔叔阿姨今天不在家？”盛棠换着拖鞋，问。

陈格捧了饭盒，走进厨房：“去大姨家了，今天我哥女朋友来，他们去把关。”

是去看热闹的吧，盛棠想，撇了撇嘴，走进了客厅里。

陈格家收拾得很干净，电视开着，在重播春晚。盛棠坐下的时候，恰好是陈格的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坐在观众席上，清俊的脸微微笑着，戴着红围巾，一点也不违和。

他是天生的荧幕脸。

“喝水。”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握着只杯子，出现在盛棠的面前。

那也是她的专属杯子。

盛棠握了马克杯在手，算是活跃着气氛，笑：“拖鞋杯子都还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我家。”

“就是你家啊。”陈格说着，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盛棠侧头，看了他，没有时下小鲜肉盖住额头的厚重刘海，他习惯露着额头，干净清爽。立体的线条，勾勒出眉，眼，鼻，唇，曾经的年少恣意，如今已沉淀为温润内敛。

室友们曾惊叹的那一张脸，如今，就摆在了她的面前，触手可得。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凝视，陈格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当然摇头，错开了视线，又像是掩盖似的，她探身，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捡了个橘子。

“我给你剥吧，”陈格伸手，从她手里拿走了橘子，泰然自若地说着，“你不是最讨厌沾上这个汁吗？”

一如当年。

第2章 C02

若是有人问，有一个从小就是校花的双胞胎妹妹，和一个从小就是校草的青梅竹马，是什么样的感受，这道题，盛棠会答。

她永远都会是多余的那一个。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关注另一个人的内心，究竟是贫瘠，还是富有。尤其，是当那个人，身边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时。

异卵双生这样小的概率，终究还是会发生的。

外表上不占优势，好在还有个聪明的脑子，所以盛棠牟足了劲，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能离开这座城市。

在拒绝了本市的保送之后，盛棠参加了六月的高考，然后不出意料地，她接到了来自北方的录取通知书。

然而又出乎意料地，楼下的陈格，在继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之后，再度成为了她的校友。

至于她的妹妹盛璇，毫无悬念地，就读本市的戏剧学院。

“我每天都能够回家吃晚饭。”盛璇这样向他们炫耀着。

两家一起办了升学宴，包了市里最大酒店的两层大厅。来喝酒的亲戚同事老师同学们，都打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家办婚宴呢。

当然了，他们口中“婚宴”的主角，是陈格和盛璇。

盛棠乐得将自己伪装成透明人，她即将要远离这座城市，这份愉悦，让她能善待一切。

她捧了一杯蜜桃果酒，躲去了外面的阳台上。

中午阳光炽烈，盛棠将阳台的门留了一道缝隙，好透出一丝凉意来。

白色的阳台上，设一桌两椅，两边垂着绿色的藤萝植物，想要营造出夏日凉意，但都不及，从门缝里渗出来的空调冷气。

阳台下正对着游泳池，池壁贴着深蓝的瓷砖，蓝盈盈的，海水一般，泛着粼粼波光。大中午的，自然是没有一个人下水的。

背后的冷气骤然变大，盛棠回头，就看见陈格也出来了。

“别关严实了。”她说。

陈格正要关上门的手，顿了下，留了道缝隙。

“怪热的，你一个人坐这里干嘛？”陈格走到阳台前，趴着往下看了看。

“透气。”盛棠答。

陈格扭了头，去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棠说话，就是这般简洁了。

或许，只是对他简洁。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跟你一所学校？”他主动问。

盛棠垂了眼，她没有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不该离开这里的。”

他和盛璇是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这一点，盛棠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

像是料到她不会老实回答，陈格一点也不意外，只笑了笑，说：“是盛璇告诉我，你填报了哪些学校的。”

盛棠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

“我本来想直接问你的，但我知道，我就算是问了，你也不会说的。”陈格笑着，转了身，背靠了阳台，两只修长的胳膊，搭在了台面上。

厅内传来呼唤陈格的声音，好像是要他上台去讲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盛棠，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和陈格，单独在阳台上。

她望了陈格，又朝阳台门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赶紧进去。

陈格依旧笑着，风吹起他的黑头发和白衬衫，是少年的灿烂鲜明。

他往前走，却在经过盛棠面前的时候，转身朝向了她，弯下腰，与她面对了面，彼此呼吸可闻。

“你可真傻。”他说，骂人都带着蜜桃香。

盛棠瞬间就涨红了脸。

被气的。

说她没有盛璇的美貌，她认了；唯一能值得说道的聪明，坚决不允许被人说傻。

她仰了头，才想要开口还嘴，陈格那张笑眯眯的脸，瞬间就在她眼前放大。

唇上一热。

同时，脑子也是懵的。

懵头懵脑的盛棠，用她手中的那一杯蜜桃果酒，结束这个初吻。

——她泼了陈格一脸。

陈格一直都知道，盛棠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但，这种场景，他也是始料未及。

两个人，一个坐直了身子，一个弯了腰，面面相觑。

桃粉色的果酒，顺了陈格一贯优秀的面部轮廓，滴滴答答，落在了盛棠藕荷色的裙子上，深深浅浅，印出斑驳痕迹。

门内呼唤陈格的声音，越发地近了。

盛棠腾地站了起来，推开那扇门，也不顾迎面而来的盛璇，是怎样一副意外的神情，她只说了一句：“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她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

后面的事情，陈格是怎么掩饰过去的，盛棠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是那个八月里，她和陈格，再没有见过面。

临近大学开学的时候，怕两家又要两个人同行，盛棠故意找了借口，提前一周，独自去了学校。

她一贯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她的爸爸妈妈，对此没有一个起疑心的，就让她这么去了。

那一周里，她用以前参加各种比赛所得来的奖金，住在学校外的小宾馆里，用双眼，看过这个北方城市的日出日落，用脚步，丈量过它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