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成荫+番外(3)
他说,他是高嘉木。
成荫僵了下,低头,她的身上依旧穿着昨天的衣裤,完好无损。她松了口气,想起那张脸,又是长久的愣神。
床边放着双黑色的女士拖鞋,看上去还是新的,款式简约,平平无奇,前端却印着某奢侈品牌的logo。
踩进去,尺码大了一号。
成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客厅的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暗,深灰色的沙发上,男人还在睡。
他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侧卧睡着。腿比沙发长出一截,露出的脚踝棱骨分明。他身上搭着条薄薄的空调被,只有一半盖在胸口处,另一半则落在地上。
他的睡眠质量似乎也不大好,眉心紧紧皱着,呼吸有些急促,某一刻到了临界点,眼睛骤然睁开,大口喘着气。
“都是梦。”成荫走过去。
高嘉木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这样看着,好像又没有那么像了。他冲她笑了笑,道:“你醒了啊。”
成荫“嗯”了声,又道:“昨天晚上谢谢你。”
“没事。”高嘉木顿了顿,解释道,“不清楚你住哪里,就冒昧带你回家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哪里会,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成荫讪讪地说。想起自己的酒品,犹豫一秒,又问,“我应该没吐你身上吧?”
高嘉木笑了:“没有,不要担心。”
成荫松了口气。
两个刚认识的人独处一室,一旦静下来,就格外尴尬。
高嘉木从沙发上站起身,随手将凉被叠成方块,问她:“小米粥可以吗?”
窗帘被拉开,明亮的光骤然涌入,混着清凉的风,温柔、静谧。高嘉木回过头,轮廓被光影切割着,线条分明。
“还是说,你想吃西式的?”
成荫回过神,望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心中的贪恋如春日蔓草生长,怎么也止不了。
“粥吧,谢谢。”她说。
砂锅里,嫩黄的小米咕嘟咕嘟翻滚着,滴上几滴香油后,高嘉木重新盖上盖子,开始煎蛋。
平底锅热油,他右手拿着鸡蛋在锅沿磕了下,捏开,蛋液落入锅中,与热油相撞,发出美味的滋滋声。
成荫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格外温柔。
吃过饭,再没有理由留下。
成荫摸出手机:“不介意加个微信吧?”
高嘉木点开二维码递给她,输入验证消息的时候,成荫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自我介绍。她一边打下自己的名字,一边道:“我叫成荫,绿树成荫那个成荫。”
说完突然发现,其实他们的名字也可以连在一起。
“我叫高嘉木。”
“你昨晚说过了。”她笑着提醒道。
“那时你醉着。”
成荫愣了下,在换鞋的间隙里弯了弯唇角。
“我没有断片的习惯啊。”
手术
周末的时候,莎莎比赛完回来,照常上成荫这儿吃饭。
莎莎全名叫梁明莎,是她那过世的未婚夫陆明璟的妹妹。两兄妹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妹妹小了九岁。头一回见时,还是个屁大点的小萝卜丁,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学生了。只可惜,她的哥哥无幸见到。
饭桌上,小孩绘声绘色地讲着校园里的事,熟悉的桥段落在耳中,听得成荫一阵恍惚。
那些历历在目的美好终究一去不返,看似熟悉,实则隔着十来年的光阴,永远停留在上游,而她站在下游,遥远又陌生。
吃过饭,莎莎去餐厅做兼职了,成荫洗完碗,刚在书桌前坐下手机就开始震动,陌生的号码,像是座机。
“喂,成小姐是吗?”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林教授的学生,后天林老师临时加了个重症患者需要手术,您的不那么急,给您推迟到大后天行吗?”
“行。”
“好的,感谢您的理解。”
“没事。”
挂断电话,成荫下意识揉了揉胸口,那肿块似乎又大了些,硬硬的。
发现它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是在洗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在左胸上侧,椭圆形,直径2cm左右,不痛不痒的,像皮下长了个小鸽子蛋。
她上网查了下,说什么的都有,一个比一个吓人,合上手机就感觉自己要命不久矣。
到医院检查,确诊是乳腺纤维腺瘤,良性,切了就行,然后她就没太在意了。甚至,如果不是刚才那通电话,她都快忘记,自己本来预约了后天的手术。
手术头一天,需要做一堆检查,什么心电图、血常规、乳腺彩超,一顿折腾下来,人已经累得半死,最后护士长温柔地告诉她:“别怕,小手术而已——记得把美甲卸了。”
因为说是小手术,所以一直到被推进手术室,成荫都非常放松。直到脱了衣服手被固定住,眼前被蒙上三块被单,她才终于有点害怕。
打过麻药后,并没有什么痛感,但成荫能感觉到有约两指宽的东西,在抽吸的轰鸣声里,狠狠地摁压在她的胸上。这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虾,只能任人宰割。成荫不自觉攥了攥手心,却没什么力。
整个手术过程很快,做完的当时是不疼的,医生给她的胸裹上纱布,一层纱布缠紧,垫两块毛巾,再加两层纱布,最后绑了一层护胸,层层叠叠,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林医生问成荫感觉怎么样,她说:“我想起一个笑话。”
“什么呢?”
“小孩半夜饿了想吃奶,没胸的是爸爸,有胸的是妈妈……翻个身,嗯这是爸爸。再翻个身,委屈哭了,怎么还是爸爸。”
林医生比成荫大不了几岁,闻言便笑了:“你这不对啊,婴儿哪懂你有胸没胸,这种情况应该是通过气味来分辨父母的。”
又安慰她,“好了,勒一下不至于就平了,别担心。”
成荫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玩笑道:“那我以后还可以隆胸吗?”
林医生沉默几秒:“可以,但没必要。”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后天记得来拆绷带。”
手术之后需要打吊针消炎,护士小姐见她是一个人,温柔地提醒说药快没了记得按铃。
成荫说:“好。”
然而输液的时间漫长又无聊,她完全无法控制睡意。幸好隔壁床的阿姨注意到,好心帮忙按了铃,否则险些就要输入空气。
护士小姐一边给她换药,一边板着脸数落,数落完又叹了口气:“怎么不让你家人陪着来呢?手术再小也是手术啊,一个人怎么成。”
成荫不在意地笑着说:“都在国外呢,这边就我一个。”
护士小姐瞪她一眼:“还笑呢,一会儿可别再睡着了啊。”
“好的好的。”
成荫连声应下,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只好玩手机打发时间。她上漫画软件看了眼最近一次更新的热度,回复完几条评论后便退出去,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朋友圈。
她的好友不算多,基本上除了同学就是画手,没一会儿就翻到头天晚上的状态。她的手指在那张星空的照片上顿住,上方显示着这条状态的主人的名字,高嘉木。
他的头像是黑白倾斜对半分割而成,冷淡而性感,与真人的气质有些不同。
成荫点开高嘉木的朋友圈,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很爱发状态。
不过几乎都是没有文案的照片,大多都是他自己拍的,只有少数标明了作者。一直翻到最后,才有一条孤零零的文字——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发送时间是2015年8月25日。
想起他手背上的纹身,成荫不禁莞尔,感觉这人反差挺大的,看着沉稳……又忍不住去想他的梦想是什么,她看着那些照片,水平不像业余,他是摄影师吗?
她忽然心血来潮,退出微信,试着在浏览器中搜了下那个名字。
医院wifi不太稳定,网页转了好一会儿才刷出来,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个人百科,高嘉木的照片赫然位于左上角,旁边写着简介:
高嘉木,26岁,中茂集团董事长高茂名的次子,出生于华国蓉城,毕业于A国H大,时尚摄影师,视觉艺术家。
成荫手指顿住,眨了下眼,来头竟然这么大?
谁会不知道中茂呢?横跨商业、影视文化、地产、金融四大产业,市值高达三千多亿,蓉城的龙头企业,在国内也赫赫有名。前两年高茂名退居二线,将集团交给了长子高恭平打理,次子则始终低调无名……或许也不是无名,只是她没有关注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