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拥抱月亮(60)
“没事，你不说我都忘了。”王教练哂笑，上次韩明在酒店那副样子他见了都怕，现在好端端跟他道歉，他倒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韩明进入正题了：“你们这次省队选拔的结果我知道了，我打电话给你，是希望你能帮我劝劝韩冽，让他别再浪费时间了。”
王教练一愣，半晌后说：“您为什么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呢？这并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意义？你觉得意义在哪里？”
“至少他在追逐梦想。”
“追梦的前提是他有实现的能力，否则梦想永远只能是梦想，没有希望的追逐在我看来没有意义。”
王教练摇头失笑，笑容里饱含心酸无奈：“韩冽爸爸，你错了，韩冽他不是没能力，相反他很有能力，我们游泳队里绝大部分人是从体校进来的，他们专攻游泳多年，可韩冽不是，他过去都是自己抽时间练习，直到上大学才稳定下来，但他的成绩在我们队里却是数一数二的 ，这叫什么？这就叫天赋。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在锦标赛上失利，在省队选拔上落选，都有你和他妈妈的原因。”
韩明没说话，显然不能明白。
王教练又说：“他姐姐车祸去世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现在你们做父母的没有一个支持他的梦想就算了，你还不肯认他，他妈妈嫁人了怀孕了也没有想要告诉他。他跟我说，他很难过也很迷茫，夜里睡不着觉，失眠严重到要去看医生吃药的地步了。我想，如果没有这些事，他现在一定能够在省队名单上。”
“韩先生，我希望你们能够自我反思，而不是一味地阻止韩冽，否定韩冽，你别看他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很脆弱，也很渴望得到你们的认可。”
王教练的话语结束，韩明那头沉默了良久。
韩明的心情有些复杂，思绪也变得有些混乱，最后的话也显得力不从心：“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是希望他可以过得轻松舒服一些，不用那么辛苦，那么不安稳，我想你也是一个父亲，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的。”
王教练轻叹一声，直截了当道：“这事儿我真帮不了你，加入游泳队是韩冽自己选择的，也是通过了素质考核的，我不可能无故将他除名，要不要继续下去，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选择。”
……
挂了电话，王教练离开了游泳馆，他前脚刚走出大门，后脚就瞧见了准备离校的韩冽。
十二月的天冷风刺骨，天边明月透亮，光线洒在空荡冷硬的地面上，映衬着少年孤寂的身影。
韩冽缓步前行着，身上的挡风外套衣领竖起，拉链拉到了最顶端，除了一张脸，其它一寸肌肤也没露出来。
“韩冽。”王教练急匆匆叫住韩冽，拢紧衣服瑟缩着脖子小跑下楼梯。
韩冽停下来，回头喊了一声“王教练”。
“要回家吗这是？？”王教练抖着身子问他。
“嗯。”
王教练对着手掌呵了口气，旋即拉住韩冽一只胳膊，边拉着他走边说：“天怪冷的，别到外面打车了，我捎你一程吧。”
韩冽就这样坐到了王教练的副驾驶座上，王教练轻车熟路往学校门口开，开了一段距离后，他突然说：“昨天王骆跟曾文强来办公室找我。”
一语不发目视前方的韩冽瞥向王教练，等了几秒见他没继续说，便问：“找你干什么？”
“他们想退出游泳队。”
韩冽眼睫微颤，仍没什么情绪起伏，一点儿也不意外似的，只点了点头，淡淡道：“他们大四了，可以理解。”
“你呢？你怎么想的？”王教练拐弯抹角，心下不禁忐忑着韩冽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才大二，我有什么好想的。”韩冽浅然扬了扬唇。
王教练顿时眼眸发亮，嘴角溢出笑意：“也就是说这次省队选拔没有让你产生另谋出路的想法？”
韩冽哑笑一声，望着前车窗散漫道：“我是那样意志不坚定的人么？”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王教练满意地拍了拍韩冽的肩膀，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有机会，所谓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年轻人就是要有不怕失败越挫越勇的心，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成功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好吗？”
“好。”
-
陈西进了省队把家里人高兴坏了，他爸妈为此特意斥巨资请亲戚们到酒店吃饭庆祝。
长辈们一个个夸陈西有出息了，让他再接再厉，将来有机会进国家队，拿奥运奖牌，为国争光；陈西父母还红着眼睛抹眼泪，说以后想要见儿子一面很难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把陈西呛的慌，他适时借尿遁，到外面透气。
池淼也在餐桌上大吃大喝，但她发觉陈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开心，按照陈西那性格，这么大的喜事不喝醉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池淼在陈西出去后没多久也借口出去了，到了外面，她看见陈西在玩手机。
她走近他，故意拆穿他：“表哥你不是说去上厕所吗？”
陈西也不狡辩：“唉，受不了了，出来喘口气。”
“怎么了？这么好的事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吗？”
“开心肯定开心，但也有不开心的地方。”陈西悠悠叹了口气，“我这一走，就要跟很多人分别了，女朋友啊，韩冽啊，室友啊，队友啊，同学啊，还有你们。”
原来是舍不得家人朋友与恋人啊。池淼可以理解陈西，安慰道：“没事，我们还在这里，你回来还是能看见我们的，而且我爸离省队训练基地很近，你有时间可以到他那里吃顿好的。”
陈西点点头，但仍旧一脸哀愁：“唉，原来以为可以跟韩冽一起去的，谁知道造化弄人！虽然他老骂我有病，但想到以后没他骂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池淼抿了抿唇，在收到韩冽因个别原因无法进入省队的消息时，她也是很惋惜，但她一直没机会跟韩冽见面，也不知道韩冽他自己是什么心情，应该挺失落的吧？她想，毕竟这是一次他向他父亲证明自己的绝好机会。
“不说了。”陈西觉得越说越难受，收起手机准备回去，“星期五晚上游泳队会举行欢送会，教练请大家到外面吃饭，到时候你也去吧。”
“啊？我就不去了吧？”池淼面露难色，她虽然是游泳队助理之一，但都是帮教练做事，跟游泳队的队员们其实没什么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她怕去了会尴尬。
陈西皱眉：“为什么不去？免费的晚餐，不去白不去，而且你可是游泳队助理，王教练到时候肯定也会叫上你的。”
陈西说的没错，星期四的时候，池淼收到了王教练的信息，让她星期五晚跟他们一起到外面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粗粮馆，由于游泳队男女两队加起来人数众多，两位教练订了三张大餐桌。
池淼不好意思夹在一大堆男生当中吃饭，所以跑去跟女生们坐一块儿了，整顿饭下来看着一堆人又哭又笑的。
新一轮选拔的结束，对他们来说绝不仅仅是意味着留下来或走出去，还意味着他们实现梦想的概率是变大了还是变小了。
往往在这时候，一些年龄比较大的人会选择放弃，转而去学习别的知识特长，以为将来谋生做准备。
饭桌上，有人喝得半醉，笑着调侃陈西：“陈西，到了省队得抓把劲啊，我等着以后在奥运直播上见到你，然后很骄傲地跟别人说，看！这个人曾经跟我是队友！”
“你可敢想了！”陈西已经喝醉了，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也变得迷离，糊里糊涂搭上隔壁韩冽的肩，“冽冽，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努力来跟我团聚啊。”
周围人一阵发笑，啧啧摇头：“要不是陈西有女朋友，我都怀疑他是弯的。”
韩冽只是浅淡笑笑，挑着盘子里的菜，没有说什么，整顿饭话都少得可怜。
欢送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吃蛋糕，那是一个超大号的草莓蛋糕，队里一个个都说自己不会切，也不知是不是嫌太大了懒得切，最后一致同意由韩冽操刀。
韩冽没辙承担了分蛋糕的任务，其他男生倒还算识趣，让韩冽先给女生们分，女生们也不好意思让别人送过来，有几个起身过去负责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