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糖+番外(66)
“我不起来,我低血糖,我头晕。”阿牛是话唠,但更可悲的是,那么多话里还没几句是真的。
“拉你起来行吗?”杨教官无可奈何地急着问。
“我不起,起来还要自己走,除非你背我。”阿牛赖皮地说道,说完两只腿不忘在地上蹬了两脚。
阿牛就是阿牛,她的墓志铭只需要写一个字:牛。
第61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杨教官是怎么把阿牛背出去的, 我都忘记了,只知道他走的时候踢了我一脚:“你也赶快起来, 别影响后面的班。”
但阿牛记了很久很久。
“怎么能忘记呢, 那可是一个叫我苏苏的男生。”
“他什么时候这么叫过你?”我不相信地问道。
“第一天他看名单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下, 我就在他旁边,听的很清楚。”阿牛急忙解释, 力证这不是她的幻觉。
“第一天?所以你第一天就?”我张大嘴巴指着她, 军训我们全程在一起,我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还和她一起偷笑教官手的位置。
“就不告诉你。”她把脸一别,继续盯着楼下。
苏苏……
杨教官不高, 却黑的稳重, 声音很有磁性。
“阿牛?”我把她从回忆里拉回来,“你去见他, 见到了吗?他让你去的?”
学校是一个保护层,但打破这层保护层就像唐僧一脚跨出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圈一样轻而易举,我不免有些为她担心。
“没有...不是...”她吞吞吐吐,“我们就只是靠着一个手机号码联系......对了,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让我妈给我买个手机签了多少条丧权辱国的条约, 你知道吧,我妈她老觉得有手机就只想玩儿, 可我又不像你似的连手机里俄罗斯方块五子棋还有什么贪吃蛇的弱智游戏都感兴趣......”
“打住!你扯哪去了,我真服了你了怎么什么都能顺手扯到我把我踩一脚呢?”我和阿牛又像高一时那样斗起嘴来,“你快点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就为爱千里走单骑了?人贩子怎么没把你拐走呢?”
我们之间的氛围总是这样,或许是因为, 我们俩太像。
“所以我想去见他跟他表白啊,我也还没有说喜欢他呢。”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就算是大半个中国我也跨过去了。”
军校严格规定学生不许擅自出校,也不许阿牛进校,阿牛就站在学校外面的梧桐树下给他打电话,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却堵在嘴巴边,硬生生吞了下去。
“说出来然后呢?”阿牛变了脸色,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软趴趴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怕他一口拒绝我,连短信都不给我发了。”
“杨教官肯定知道了......一个小女生千里迢迢跑去看他,再白痴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尽量保持冷静给阿牛分析,“这样他都没有出来,哪怕隔着校门看看你呢。”
我很想笑话她傻,但我说不出口,没有人比我了解阿牛了,她觉得值得,很值得。
我们这样的女学生,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实内心里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心甘情愿、一腔孤勇地单恋一个男孩,阿牛,秦可儿,甚至我想不到的李芷柔,原来都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偷偷藏了一个人。
“那你是不是整天单相思?你成绩后退你妈妈又该来学校找老师了。”
“哪能呢,杨教官的军校是一本,我怎么也得过一本线吧,我还想报他那个学校呢。”
“那就好。”上课铃响了,我匆匆拍拍她的头,准备回班。
转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大家都在追问阿牛见网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刨根问底,分析总结,顺便不痛不痒地告诉她学习最重要,但一个从没有出过远门的16岁女孩,是怎么自己买票坐车,怎么忍受十个小时的火车,中途还要转船渡,路遇不知是善是恶的路人,又一路找到学校,紧接着无功而返。
有人关心过这些吗?
我赶紧回头趁阿牛没有进班拉住了她,难为情地轻声说:“我以后也会叫你苏苏的…”
她使劲捏我的胳膊:“你吃错药了?肉麻不肉麻?只有他才可以这么叫!”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不好意思,没理她,只是好奇地问道:“喜欢一个人,累吗?”
她笑起来,腼腆地摇头,上课铃的声音太响亮了,我听不清她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口型——
“不累。”
“你就跟个猪一样。”我咬着嘴唇,装作怒其不争的样子打了她一下。
我们像是与外界隔绝了,铃声,同学,老师,都急匆匆,只有我们俩静静地笑。
我回班之后第一个看向朱宁,阿牛的事情在我心里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我只想看到朱宁,好像看到他才能安下心。
朱宁坐在唐圆圆后面,唐圆圆在用塔罗牌给他算命,对他说了什么,朱宁转过头看我。
看到我也在看他,他走过来,越过王秋雨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刚才唐圆圆给我算命说我今年有霉运。”
“呸呸呸,我不信这个。”
我骗他的,我信,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去算命,不管是西洋算法还是东洋算法我通通离得远远的,算的结果好我就不想去努力了,而算的结果不好我更不想努力,反正最后结果也不会好。
但我告诉朱宁不要相信。
朱宁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我其实也不信,就是看你挺无聊的,老是偷看我,就过来和你说几句话。”
我对于偷看他这件事供认不讳,因为我还有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要问他:“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我每次看你你总是像有感应一样。”
“因为你目光的光柱有重量,总是很重地打在我后脑勺上,现在是额头上了。”他比划了一下额头。
“你骗傻子呢!”
他“嗯”了一声走掉了,留下反应迟钝的我和已经在发笑的王秋雨。
“你和朱宁早晚结婚。”我想起陈熠的这句话,另一个我在心里难为情地笑着接了一句——结婚还早着呐。
朱宁走后,王秋雨凑近了对我说:“虽然只是开学第一天,但我就看到你好忙啊。”
“忙?”我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都做了哪些事,“我没有忙什么啊。”
“可是你晚上一题都没有做。”她指着我桌子上摊开的那本习题册,空白的第一页躺在那里。
“哦。”我赶紧随手拿起一支笔,这是要学习的第一步,“今晚我去找朋友去了,她有点事儿,我去安慰她。”
“朋友?”王秋雨有些吃惊。
“对啊,怎么了?”我也因为她的吃惊而有些吃惊。
“...没事儿,就是我很久没有听到朋友这个词了,大家通常不该喊同学吗。”王秋雨低头笑了一下。
“一样嘛,不过她现在10班,不和我一班,也确实是玩的很好的朋友。”我随口说道,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准备开始做题目。
“平行班的朋友啊?”王秋雨并没有让话题结束。
“对啊,怎么了?”
她似是注意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妥,连忙敷衍着似的笑说,“没怎么。”王秋雨笑起来更显可爱,苹果肌圆润地堆在两颊,小小的嘴巴弯成新月,睫毛忽闪忽闪地在眼皮下投出阴影,显得眼睛格外大。
我没有多想什么,把窗户拉开,夜晚的凉意扑面而来,远处的广场上有人在唱露天KTV,不算好听的歌声传进来,王秋雨转过脸对我说:“把窗户关上吧,有点吵。”
“嗯。”我点头,轻轻一拉把窗户关上了。
放学我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因为被最后一道难题绊住,起身时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关好灯走出去,站在门口使劲跺了一脚,前面走廊的灯亮起来,又使劲蹦了一下,这下振的所有的灯都亮起来。
因为我夜盲。
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但我喜欢等人,在这段时间里发呆也好,胡思乱想也好,傻笑转圈也好,没有人指责我,你又在偷懒了,你又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因为我在等人嘛。我也确信等的人一定会到,这让我安心。
但我不知道原来被人等的感觉更棒。
直到现在,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站在一楼楼梯口的应急灯下,斜挎着书包,叼着笔帽,随意翻着书,一手捧着另一只手夹着笔,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着我,张开嘴笔帽掉在手里,把笔盖上,对愣在上面的我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