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月亮(8)

他推开铁门，回了那个大院外面阴暗潮湿的家，于茂材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回来没好脸色地瞪了他一眼。

“去，给我买点儿卤牛肉回来。”

陆灼放下书包，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给钱。”

“小王八崽子，”于茂材怒目圆瞪，立马站起身来，作势要打他，“买点儿卤牛肉能要多少钱？还要问我拿！”

“我没钱。”陆灼冷着脸看他，丝毫不畏惧。

现在陆灼十五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欺凌的小男孩了，站起来身高比于茂材还要高，虽然稍显瘦了些，但也足够让于茂材不敢轻易动他了。

“你没钱？”于茂材可不相信他说的话，脸上的横肉一跳，怒斥道：“我明明看见你抽屉里放了个存折里面有好几千，你跟我说没钱？”

陆灼面色一黑，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冷得能能凝出冰来：“你翻我的抽屉？”

他房间的抽屉一向是锁着的，放了一些他自己的东西，为了不让于茂材随便进出他的房间，连房门他都上了锁。

于茂材被他阴冷的目光吓到了，咽了咽口水：“你是我儿子，我进你房间怎么了，再说你房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抽屉里一堆破铜烂铁。”

他早就奇怪陆灼上学的钱是哪里来的，进去翻了他房间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给同学写作业兼职赚钱，攒了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拿来孝敬他，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不是你儿子。”陆灼勾着唇角却没有笑意，“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忘了吗？”

被他堵得没话说，于茂材气的吹胡子瞪眼，又不敢像他小时候一样出手打他。

冷笑一声绕过他，陆灼提着书包回了自己房间。

果然房门的锁和抽屉都被撬开，里面翻得一团乱。

陆灼把书包放好，挽起袖子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房间。

夜色渐深，林初念终于是踏着晚霞的余晖回了大院，她步伐轻快，看起来心情十分得好。

正趴在窗台前写字的陆灼抬起了头，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大院，能看到院子里的动静。

林初念没有注意到他，背着书包欢快地上了楼，没有片刻，她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陆灼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紧，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出了门。

远远站在院子里的一颗梧桐树下，陆灼抬眸看着林初念房间的窗子一言不发。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点冷了，他依旧穿着单薄的校服靠在树上，双手插在口袋里。

他原本是想叫她下楼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能说什么呢？

陆灼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始终找不到让她下楼的借口。

算了，还是回去吧。

正想离开，楼道里的等灯亮了起来。

林初念带着耳机嘴里哼着歌下楼扔垃圾，远远就看见站在树下的陆灼。

“你怎么站在这儿？”她随手把垃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摘了耳机走上前。

没想到她会下楼，陆灼有点无措，他原本不想问今天的事情，可是现在林初念出现在他眼前，他实在忍不住了。

“你下午……去了哪儿？”他咬着牙问。

紧握的双拳垂在身体两侧，生怕听到的回答是他最不想听的那一种，这种恐惧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嫉妒，让他欲生欲死。

林初念微愕，随即笑道：“去看我表姐的小宝宝了。”

陆灼愣住，顿时像泄了气一般整个人放松下来，刚刚那种诡异的情绪瞬间不见了踪影。

几个小时的气瞬间就消散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你看这是她的照片。”林初念笑着拿出手机给他看下午拍的照片，“特别可爱，肉乎乎的。”

这一年手机还在流行滑盖的，像素也不是那么高，照片里勉强能看清小婴儿的五官。

陆灼终于是勾起唇角，看着她：“是很可爱。”

“是吧是吧。”林初念兴奋地翻着照片，“昨天刚刚出生呢，我姐姐说昨天还像个皱巴巴的小猴子。”

看着她弯起的眉眼，柔软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身边。

陆灼胸腔有种莫名的悸动。

在这个平常的夜晚，秋天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两人站在梧桐树下，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了她痛苦的原因。

-

第二天林初念才发现，自己和梁遵的事情被传得乱七八糟，一发不可收拾，似乎是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各种各样的版本传得神乎其神，就好像当场看到了一样。

她认真辟谣，板起脸说昨天下午自己去了医院看小宝宝，和梁遵在树林里的人肯定不是她。

众人半信半疑，蒋秋确十成十地信她。

“肯定不可能的，念念不可能喜欢他。”

前面戴眼镜的男生回头，挑着眉问蒋秋：“你怎么知道？”

蒋秋抬了抬下巴，伸出食指晃了晃：“女生可不喜欢贴上来的男生，贴上来的男生一点儿挑战都没有，所以梁遵不可能的。”

从昨天起，几乎每一节课的课间梁遵都会出现在初三二班的门口，林初念为了不碰到他，连陪蒋秋去上厕所都拒绝了。

所以蒋秋说的话大家也信了一些。

这话被陆灼听了进去，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林初念发现原本应该在教学楼楼下等她的陆灼，现在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从那天起，陆灼不再和林初念一起放学回家。

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小学的那段时间，没什么交流不再一起上学放学。

林初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陆灼的性格有些古怪，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放学她一个人回家。

几天后是周一。

梁遵放了话要在那天上台演讲的时候当众表白，同学们都在等着这一天，毕竟学校生活枯燥，有点这样轰动全校的娱乐活动也不错。

只可惜周一大家才发现，代表全校优秀学生演讲的人被换了，换成了初三二班的陆灼。

他言简意赅，五分钟说完就下了台。

同学们都失望得不行，原本期待的表白大戏变成了规规矩矩的演讲。

好多人去问梁遵，他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据他所知，原本定的人就是陆灼，只不过他当时拒绝了，所以老师才找到他代替。

后来周五的时候，老师又找到他说陆灼同意了，所以他被换了下来。

具体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他知道，陆灼就是那个和林初念整天在一起的男生，虽然对他来说没什么威胁，可对方突然同意演讲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唯一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就是林初念。

她原本就害怕这件事的发生，好在梁遵被换下去，没有给他当众表白的机会。

下了课，她照旧是一个人回家，陆灼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和她一起走了。

蒋秋可以和她同路一段时间，到了公交车站两人就要分开。

刚和蒋秋道别，林初念就看到有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女生朝她走了过来。

是上次下雨说要送她回去的那个。她留了个心眼儿，准备绕着她走开。

沈璐却没有让她离开，大步走了过去拦在她面前。

“等会儿。”

林初念被拦住去路，无奈只能抬头看她：“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沈璐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是沈璐，上次我们见过的。”

沈璐是一中的校花，她穿着改小过的校服，少女稚嫩却凹凸有致的身材被衬托出来，比起穿着宽大校服的其他女生确实看起来灵动清新了不少。

她眼高于顶平常不正眼瞧别人，上次和林初念搭话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好看。

林初念的出现对她已经产生了威胁，连她追了好久都没追到的梁遵都喜欢这个初三的小姑娘，所以她不得已忍着气又来找她了。

“我记得。”林初念抬眸警惕地看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沈璐点点头，仔细打量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美貌。

她没好气地问：“你不是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去勾搭梁遵。”

“男朋友？”林初念一头雾水，“不是的，我不早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