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也是灯火(49)

大概半分余钟,许星河松开手,“试试看好一些吗?”

林落凡眼睛都红了,愤愤瞪了他一眼。她试着屈了屈膝节。除了膝骨里还发酸,那一跳一跳的疼倒真的淡多了。

她吸了下鼻子,脸色好了一些。

许星河观察着她的表情,没起身,手掌这一回完全裹住她的膝盖轻轻按捏。

“你这种旧伤……”

他掌心干燥温烫,覆在她的膝盖上,很舒适。

林落凡看着他。

“别大意。”风把她的小腿吹得微凉,他的声音被风带过,“以后再疼,去做一做针灸或按摩。”

林落凡抿唇。

“不管,麻烦!”她坚声驳过去,顿两秒弱了语调,“谁知道它什么时候疼,又没有人在它一疼起来就给我艾灸了……”

许星河动作一顿。

她察觉,就紧紧盯着他的脸。从她的视角望去只能看见他垂敛的眉睫,看不见他的神情。

很快他动作继续,恍若未闻般。

……

林落凡受伤那年,十二岁。

那时她刚拿到专业赛车执照不久,受了一群狐朋狗友们的挑唆,让她去参加一个非专业的山地赌车。

当时她兴致勃勃,求着顾星河替她隐瞒这事别让林西宴知道,结果在顾星河那一关就没过去——他坚决不允许她去跑山道。

那场比赛,她原本可去可不去。

但受不得他强烈的阻止跟反对,最终背着他们所有人跑去参赛。

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跑在了北川最险的山道赛车场上。

弯沟高壑,窄道跌宕。

结果可想而知。

那时她还经验不足,平地的赛道尚不能完好的掌握,又怎么控得住山地的弯折崎岖?

从陡坡冲出去的时候,她还是懵的。

那不是她第一次摔。却是摔得最惨的一次。

摔得她膝骨破裂,也摔碎了她所有的自信心。

在伤之前,她是她所在车队里最瞩目的新星。

所有人都赞她天赋异禀,未来可期。

而在她伤后,那些藏在暗中的嘲讽、轻蔑、奚弄……种种接踵而至。

受伤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自己不能再赛车了。

那顿时间她脾气也变得古怪,满身戾气。几次复诊医生都建议她未来避免剧烈运动,身边的人也被她折磨得快发疯。

最后的爆发,是因为一次艾灸。她膝伤难遏,总是疼得整夜睡不着觉。顾沄好心提议为她艾灸试一试,却最终被她的坏脾气搅乱。

“我说了不弄!不弄不弄不弄!医生都说了我好不了了,你弄这个有什么用!你走!我再也不赛车了!你别管我——”

那一天她打翻了她的托盘,踩碎了她亲手为她卷的艾药,将拐杖丢到她脚边,她跟歇斯底里地喊。

于是顾星河许久来的隐忍也在那一刻发作。他不顾她还受着伤,不由分说拖着她走进车库把门反锁,任由顾沄怎么呼唤阻拦都无动于衷,将她推到她的车上丢下根钢制球棒。

车被撞倒在地上,她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倒在车上。他话比冰冷地面还冷硬。

“再也不赛车了是么?”他指着她的车,“来,砸,砸了它!”

她不可思议,“你疯了?”

“我没疯。”顾星河说:“你不是要发疯么?那就朝它发。是它害你成现在这样的,你朝它发脾气。快,砸!”

他深敛了一口气,声音倏地厉而烈,“砸啊!”

林落凡被吓得肩一抖,眼泪掉下来。

那一刻她又气又难受,什么都不管了,抄起球棒撑起身就去打他。

她左腿却根本止不起力量,刚挥手整个身体重心就笔直前倾,眼见要摔倒,被他迎面捞住。他固着她冷冷道:“你是残废了?截肢了?摔了一次就爬不起来了吗?医生确凿说你以后不能赛车了吗?最近一屋人都由着你闹,陪着你闹,但总要有个度,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她大哭,大吼,鼻涕眼泪报复似的蹭了他一衣服,在他胸膛又掐又推又打。

“我是不懂。”顾星河说:“我要是摔了,只会爬起来,爬不起来,那我就爬过去。不会只是闹。”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她彻彻底底宣泄一番后终于平静。

她衣发凌乱,满脸泪痕,鼻子眼睛肿的像小桃,尊荣惨不忍睹。

他一直单膝蹲在她身边默默等她哭完,抽了张湿巾递她,“把眼泪擦干。”

“……”

“你疼,你难过,可以哭,但出了这个家门,别让别人看出你哭过。”

“不想听他们嘲笑,就快把伤养好,赛道上,超过他们。”

……

回去后,她跟顾沄道歉。

她原本是不想哭的,但不知怎的,张张嘴巴话还未出泪先落,抽抽搭搭话都说不顺了,软糯糯。

“顾,顾姨,对不起,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艾灸,艾灸碎了……你教我怎么弄……我,我帮你弄,我帮你弄好不好呜……”

他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极无语似的摇头。

“哎不哭不哭……”顾沄被她哭得心都快化掉了,抱住她轻轻拍给她擦眼泪,温柔得像春风,“落凡不哭,没事的啊,没有怪你呀。艾灸而已嘛,顾姨做了好多的。你先擦擦脸吃点东西,等下给你做艾灸好不好?嗯?”

“嗯!”她就乖乖点头,像只听话的小动物,难得乖得不像话。

艾灸……没办法完全止住痛。

可只稍熏一少顷,就似乎有温热沿着她的骨缝包裹住她的神经,真的就再没那么疼。

温暖灯色下顾沄的动作是温和的,声音也是温和的。

夜雾浓,她的指尖拂过她的皮肤时比风还柔,在安静夜晚里徐徐说:“星河啊以前总是打架,怎么说都不听,偶尔也伤筋动骨的,叫唤着疼。我就给他熏艾,他就不疼了。”

“这是土方法,但是管用。落凡也多熏一熏,慢慢就好起来了。”

顾星河就在一旁黑着脸,“妈!”

于是林落凡故意斜着眼睨着他,十分奇异似的道:“哦~原来某人也会疼的呀?”

顾星河抿唇不理她。

……

那时候……回想,好像也挺好的。

后来她伤好了,痊愈了,可膝骨里留下了病根,偶尔运动过强,总不免又引起旧痛。

每当她疼,她就缠着顾沄给她艾灸。顾沄也总是积极为她弄。永远耐心,永远温柔。

她记得她。

她记得她漂亮的长发;记得她干净温暖的棉裙;记得她裙角阳光一般的皂角香;记得她坐在她床边,微笑为她艾灸时的摸样。

还有艾药被点燃时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苦味,还夹杂着一缕草木的幽香。

于是总不由自主的,她想起柳菡。

原来有妈妈爱,是这样的。

如果柳菡还在的话,那么她一定,一定,是会像顾沄这般对她好的吧。

其实林落凡没说,她后来的后来,不是没有去找人艾灸过的。

又疼了,疼极了的时候,她试过。

可是还是疼。

那艾草的味道没变过。

可为什么,她还是……好疼啊。

第33章 033.出事 许星河出事了。

暮云灼烧, 微风拂动许星河额前的碎发,他神色专注而淡默。

林落凡怔怔地看,忽地颤颤眨了眨睫, 偏开目光。

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酸涩。

这会儿天空的橘色更艳丽了一些, 天际尽头的云霞绽放了一簇簇瑰丽奇诡的花。

世界是静的,风是静的。

她微微仰头向后靠, 任由夕光的扑在自己脸上, 享受这份宁静。

许星河悄然抬眸,望见的正是她微仰着头,双臂静撑在两侧, 静靠在铁丝网上。

温暖光线从她斜前方铺天盖地坠落, 她弯长的睫上落了碎光, 随风扑簌微颤, 像落了珠光的墨蝶翅膀。

手上的力道渐渐缓, 许星河的视线落上她的一缕头发。

风轻飘。她头顶的铁丝网破了一块, 勾住了一缕发丝漾在风里,泛出栗红色的波浪。

他默默望。悄无声息缓慢起身, 伸出手。

指尖落了夕光。

林落凡的眼睛是在他刚要起身时张开的。感知到膝上的力道停了, 她睁开眼。

见他要起身, 下意识手臂一环绕上他的脖子——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许星河身子微微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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