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这道明亮的视线,纪砚恒沉默数秒,最终还是在这道注视下败下阵来。
他敛下眉眼,浅抿了下薄唇:“以前我不在,是不是有很多人欺负你。”
他换了个说法,但心中想法却在不知不觉间暴露了许多。
刚才由于暴雨下的突然,雨声盖过了纪砚恒的声音,这才导致蔓筝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而这次纪砚恒又重新说了遍,一前一后两句话被她大脑自动重叠,导致她直接忽略了纪砚恒前半句。
蔓筝仔细回忆了下。
以前是因为她初来乍到,对周围事物都处于一种警惕性状态,而她又是个性格慢热的人,对新事物和人都无法快速的熟络起来,所以这导致她跟其他练习生渐渐有了隔阂。
一个圈子一旦有了固定的模式,就会很难再被打破,以至于等蔓筝惊觉自己的不合群时,已经晚了。
后来,蔓筝也就随心所欲了,更没再试着去挤进其他人的圈子里。
不过说是欺负,但她仔细想想,好像并没有实质性的欺负,只不过是一些躲不过去的排挤。
可那些蔓筝也都不在意。
这时,窗外响起道闷雷声,白光从浓厚灰暗的云层里迸射,窗外漆黑的夜景乍亮了一瞬。
晃了下神,蔓筝拉回思绪,抬眼重新望向纪砚恒,没多说以前的事,只说了句:“没受欺负。”
纪砚恒却看着她,没接话。
他好像并不相信。
吐了口气,蔓筝正了正神色,认真把以前的事都讲清楚了,末了,她整个身子懒懒窝进了沙发,抱着龙猫玩偶又重复了遍:“所以我真的没有受欺负,至于排挤,肯定是有的,不过我觉得很正常,毕竟是我自己慢热,先不合群的。”
周围寂静片刻。
纪砚恒很久都没回应,他的视线依旧定在蔓筝的脸上,瞳孔里倒映着她把玩龙猫玩偶耳朵的模样。
片刻,他看着她,又问了句:“被排挤之后呢。”
“嗯?”蔓筝怔了下,反应过来后,她笑着回道:“被排挤之后,我就一个人呆着呀。”
她语调轻快,会给人一种在开玩笑的错觉,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在意。
但纪砚恒却又沉默了。
他垂下眼,神情不明,只是瞧起来像是心事更重了点,可他却没再多说什么。
他抿着薄唇把平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时才淡然开口,说了句:“睡吧。”
“……”
有时候蔓筝对纪砚恒有些无奈,尤其是他这副“我心里有事但我就是不说”的沉默姿态。
这种处事方式和性格的确有时候会让人感到煎熬。
但转念一想就又能理解了,纪砚恒从小就是这样,长大了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就变得更沉默寡言了。
可他的沉默大多数都是在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想影响别人,就只好自己憋着。
亦或是他已经习惯把种种感情藏在心里,不想表露太多,更不想让人去发现。
更何况,有时候蔓筝觉得纪砚恒这样还是挺可爱挺好玩的。
像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蔓筝总是喜欢跨坐在他腰间,然后抱着他,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小名逗他玩:“阿匪,你怎么总是不说话啊?”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你就应该把你想的都告诉我,这样我才好哄你呀~”
每每如此,纪砚恒总是会被她撩拨的红了耳尖,而后,他会把她抱得更紧,偏头,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沉默很久只会说一句:“在想你。”
那时,蔓筝总是能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咯咯大笑。
纪砚恒的情话不多,更多的是行动。
但只要每次被逼的憋出一句情话后,蔓筝就觉得这句简单的情话比这世界上最难得的珍宝都要珍贵许多。
…
这段时间大姨妈快走了,临睡前,蔓筝去厕所换了姨妈巾,又洗了换洗的衣物,收拾好一切,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就见纪砚恒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的手上拿着装好热水的暖水袋。
蔓筝走过去,接过了暖水袋,问道:“你要睡了吗?”
纪砚恒目光落在蔓筝因为乏累而苍白的脸上:“不睡。”
顿了顿,他把事情讲清楚了:“一会儿要跟林晟卜商量投资电影的事。”
蔓筝点头,决定也先不睡了。
回到房间,蔓筝关上房门把暖水袋先放进被褥中,而后,她从床头桌上拿起手机迅速进入微信找了张茹让:[小让,帮我想想办法,我今晚还想让纪砚恒陪着我,可我不知道再找什么理由了。]
上次纪砚恒能陪着她,是因为她说想让人陪着,可能是见她情绪不高,他才同意留下来陪她的。
但这次蔓筝实在想不到能再用什么理由了。
没多会儿,张茹让震惊的话语从消息最末弹出。
张茹让:[你想跟纪砚恒睡觉?卧槽,没看出来啊筝筝,你内心那么闷骚的吗?]
“……”
片刻,没等蔓筝再回,张茹让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
蔓筝点开照片。
里面是林晟卜站在床边弯腰整理行李箱的模样,他的表情很淡,看模样心情不是很好。
退出照片,张茹让最新消息弹出:[筝筝你先等会儿,林晟卜这逼又闹脾气了,他说要回南央处理工作,不打算回来了,我先跟他吵完架,再来帮你想法子。]
可见,两人平时的相处模式很不同寻常。
蔓筝忍住笑,回了个好,而后,她就上线去打了两盘游戏。
游戏结束没多久,张茹让就回来了。
张茹让:[你既然想让他陪着你,直说不就行了?他都已经很闷骚了,你再这么闷骚,你们两个这辈子就别想在一起了。]
离不开糖~:[……]
张茹让:[你就直接跟他说,我要跟你睡觉,就问他同不同意吧。]
离不开糖~:[。]
那边寂静片刻,又发来一条消息。
张茹让:[你看窗外。]
蔓筝下意识抬头去看窗外。
夜色浓郁,寒风夹杂着暴雨如倾盆般泄下来,吹打着没关紧此刻正时不时一开一合的窗户。
有雨顺着缝隙飘到卧室里,洒在了那盆绿油油的仙人掌上。
下床,蔓筝把窗户关紧了,再低头看微信,张茹让已经帮她想好了办法。
张茹让:[你就说你害怕打雷下雨,或者就说你冷,他肯定吃你这招。]
害怕打雷下雨这招不太行,但后面那招,蔓筝觉得很可。
放下手机,她就穿着毛绒拖鞋哒哒哒的打开房门,出了卧室。
此刻,客厅没人,只有皮皮蹲坐在落地窗前歪着小猫脑袋,睁着双蓝色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窗外倾泄的雨滴。
蔓筝还没走到次卧门前,下一秒,纪砚恒就从旁边的厨房端着碗红糖姜水出来了。
她侧过身,看向纪砚恒,下意识瞥了眼他端的那碗姜水,问道:“给我做的吗?”
“嗯。”纪砚恒把瓷碗递给她,解释了句:“看你脸色白。”
“……”
脸色白是因为大姨妈加上洗衣服累的。
蔓筝没接话,伸手捧过瓷碗,惊奇的发现姜水已经被贴心的凉温了。
因为有事要说,她没耽误时间,捧着瓷碗就把红糖姜水喝完了。
“你不是要跟林晟卜谈事吗?”蔓筝拿着空碗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把碗洗干净。
但她还没碰到水龙头手中的瓷碗就被一只大手很自然的拿走了。
“已经商量完了。”纪砚恒站在蔓筝身边,拿着空碗,垂下眼时,他神情很平静,只说了句:“水凉。”
“……噢。”蔓筝心里有点小雀跃。
看着纪砚恒把空碗洗干净,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擦手。
把擦手纸巾丢进垃圾篓中,纪砚恒转身离开厨房。
蔓筝紧跟在后面。
见纪砚恒走的方向是次卧,蔓筝脚步略快了些:“那个……”
纪砚恒站在次卧门前,侧身,偏头看向了她:“什么?”
话到了嘴边,蔓筝脑子却像是死机了般,站在原地半响那句“我冷,你今晚能不能再陪我”的话却莫名有些难以启齿了起来。
这时,皮皮突然从落地窗那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扭头朝次卧奔跑而来。
“嘭——”的一声。
房门被撞开,卧室没开灯,里头漆黑一片。
但纪砚恒却还是转身下意识拉住了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