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塔蔷薇+番外(6)

起初老人们也觉得奇怪,这个人每次来都带着一袋子坑坑洼洼,零零碎碎的可露丽,作为礼物送给他们这些老头子也实在是寒碜了些。

那时荆霂法语不好,每次只会把可露丽交给院长请她分给老人们,自己却从不露面。之后院长听说老伙计们对荆霂的做法有些不解,这才向大家解释了一番。在得知荆霂的辛酸故事后大家都乐坏了。

终于,荆霂第三次来送可露丽的时候被一个坐着轮椅的老爷爷逮个正着,老爷爷拉着他说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说他正是来自波尔多,而他们家有个祖传的可露丽食谱,是他奶奶传下来的,保证能做出完美的可露丽。

“您为什么要把这个食谱给我。”当时荆霂用生涩的法语问道。

只见老爷爷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小时候我们也老围在奶奶身边,缠着她给我们做可露丽,她也教我们做,可小孩子嘛,总是缺了点耐心,每次做出来的可露丽总是坑坑洼洼的,久而久之,我们也丧失了兴趣。如果我们其中任何一个能坚持做可露丽并把它做到极致,那我们可能将会拥有不同的人生。现在我也老了,每次看到你做的可露丽,都会让我想起这段往事,真怀念那段时光啊。”

故事说到这儿,尤忆凡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主编的神色。做甜点失败无数次最后通过刻苦练习而成功,是一段几乎所有甜点师都有过的辛酸血泪史,张主编也听过很多类似的故事,但这次的故事很特别,因为重点不在于主角是否勤奋刻苦,而在于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温柔且沉默的善意。

“试拍结束,现在正式开始!” 拍摄结束时,正好是晚饭时间。

“走,我订了法餐, 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尤忆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最后一份签过名的文件递给林助理。

“不去了,你好好享受吧。”荆霂拍了一下好友的肩膀,长腿一迈走出了摄影棚。尤忆凡看着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谁不知道是因为这家伙嫌法餐耗时太久,想早点回去喂自家的狗呢!他和石头在那家伙心里难道不是地位平等的吗?等等,这个想法好像哪里不对……

☆、草莓菠萝干

梵落喜欢晴天,虽然夏日的炎热让人难以招架,但她是宁愿被风吹日晒也不愿被阴霾所笼罩的。每天保持两小时以上的拍摄是她常年的习惯,就算放暑假也丝毫不能懈怠。

今天梵落起了个大早,在楼下简单地解决早饭后便背着相机到处街拍,街上的风景瞬息万变,人们来往匆匆的景象是她最爱捕捉的瞬间。

就这样一路晃到了老城区,在秋叶街的拐角处看到了一家陈记杂货铺,看铺面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发黄的日历,一个个装满饼干糖果的玻璃罐子,还有老旧的收音机,无一不能勾起旧时的回忆。现在也还是柴米油盐,干果零食样样齐全。

水果干摆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小纸板上醒目地写着是老板娘亲手制作的。一袋袋水果干包装好摆在小框里售卖,有草莓干,菠萝干,无花果干,芒果干,甚至连荔枝干都有。 

梵落第一眼被怀旧的铺面所吸引,第二眼却被水果干勾走了魂儿。她喜欢吃水果干,但市售的水果干通常会添加很多糖,而她只能接受纯天然的甜味。

“老板,您这水果干有额外加糖吗?” “姑娘,咱家的水果干都是零添加,纯天然的!”在柜台后的老板抬起头,梵落这才看清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和满头的花白。

“那怎么卖?”

“草莓和荔枝卖三十,其他的都卖二十五。”

“那给我来一包草莓干和一包菠萝干吧。”

“好嘞!” “老板手机支付行吗?”

“姑娘真不好意思,咱店里现在只能收现金。”

“那……”梵落往包里一摸,竟一分钱没找着,心头微微一沉,虽有些失落,但脑海里却响起一个声音:出门不带钱这个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呢?

“老板,不好意思,我……”

“老陈,包起来吧。”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紧接着就听到老板“哎”了一声。

梵落往旁边看去,是个身材修长,身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人,英俊的侧脸上虽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却还是瞩目得让人移不开眼,哦,这个男人的眼睫毛比她的还长,梵落想。

“这位先生,不麻烦你了,我下次再来买也可以的。” 接着她佯装淡定地从人家的脸上移开了视线。

“无妨。” 那个男人把指尖捏住的几张钞票递了过去,然后把皮夹放回到牛仔裤的口袋里。他看上去和她年纪相当,现在的年轻男孩子还会用皮夹?梵落又不禁想道。

让人无缘无故地帮她付钱到底是不好的,她思忖了一下道:“那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吧。”

只见男人已经走进店里的第二排货架,她也只好跟了过去,男人正拿着小铲子专注地往小塑料袋里装雪白的方糖,半袋装满后他才抬眸看着她开口。

“不用,下次再来就好。"嗯?梵落有些不解,他的意思是让她下次再来这家店买水果干?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了。

那人已经走到小收银台把钱付给了老陈,老陈笑嘻嘻地对他说了什么,他只轻轻点了下头就走了。

梵落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出于本能地也往男人离去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连老陈在背后喊她,她都没听见。

大概是因为人高腿长,只是转眼的功夫,那人就走出了一段距离,梵落在他背后站定,把镜头拉近,对着他白色的背影连拍了十几张照片,又把镜头拉远,把他和周围的街景都容纳在小小的取景框里。从后面看,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拎着一袋雪白的方糖,左手正打着电话,身姿笔直,步伐不疾不徐。

很快,那男人的身影就在转角处消失了。梵落这才低头按了回放键,仔细地查看刚拍的背影照。阳光穿过层层地树叶,地上满是树叶斑驳的影子,些许光线落在他的肩上和头发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丝丝金色,“好看。”梵落自顾自地低喃道。

在原地看了半晌,她竟觉得今天街拍最大的收获是这几张背影照。梵落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好像忘了拿水果干,刚刚老板好像在背后喊她来着。她原路返回,老陈笑看着去而复返的姑娘。

“姑娘,你的水果干。”然后把已经装好的水果干递给她。

“谢谢老板。”梵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过来后,犹豫了几秒,她问:“老板,能不能让我在您店里拍几张照片,我很喜欢您的店。”

老板闻言有些诧异,大笑了几声,“当然可以,随便拍!”

梵落微笑着点头,麻利地调整了相机参数,先在店外面拍了几张,然后又不断地调整着角度拍着店里的一些细节,比如整齐排列的玻璃罐子,尤其是第二排货架上的方糖罐子,她拍了很久。

老板打开了店里小小的电视,边看新闻边嗑瓜子,梵落喜欢这样的生活气息,也喜欢和她的拍摄对象聊天,了解他们的故事也是拍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对她来说甚至比照片本身更重要。

“老板,您这店开了多长时间了。” 

“哎从我姥爷那辈就有了,到我这儿还是老样子,一个罐子都没挪过。” 

真好,梵落想,她其实也不是喜欢变化的人,所以她喜欢游走于街头巷尾,把一个个精彩却又平凡的瞬息定格,就好像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就会永远地停留在那一瞬间,不会改变,也不会消失。

“老板,您这儿是不是养了猫或狗?”梵落瞥见角落里的两个不锈钢小碗,装了水和粮。

“没养,是小荆放在那儿给流浪猫狗的,说让我定时添水加粮就成。喏,我刚还跟他说粮还有很多,这阵子不用买了。”说完,老板指了指底层货架上满满的猫粮和狗粮,然后顺手抓了一把瓜子又磕了起来。

“小荆?”梵落眼神从袋子移开,下意识地看了看刚刚男人离去的方向。

“就刚刚给你付钱的那位。”瞬间,梵落心里有了些许异样的感觉,但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那人都能给她一个陌生人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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