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节课,除了探讨一下虐童社会现象的解决方案,也谈一下更深层的人性疑问:
“你们说,人到底有没有灵魂呢?”
“老师,我没有死过,我也不知道啊。”同学们说。
方加成说,“也许哪天我死了我就知道人到底有没有灵魂了,可是就算我知道了,我也没有机会告诉你啊!因为我先屎鸟。”
唐蜜低下头笑笑,她知道同学们都理解错她的意思了,她想问的其实不是人死后有没有灵魂,她此时想知道的是,人活着的时候有没有灵魂,就算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天做着相同的差不多的事情,但是我们的灵魂却是可以完全不一样的。有些人的灵魂善良有趣,有些人的灵魂却丑恶龌龊。
“我记得第一天上课就有人曾经问我,什么是社会学,我之前给过你们一个答案,后来我想,其实我给的答案都全是错误的,没有灵魂的。”
同学们侧着脑袋洗耳恭听,总觉得今天的唐老师变得很不一样,比如她开始回顾过去,甚至开始谈起高深莫测的“灵魂”问题。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自私,可以做错事,甚至做不犯法不触及道德范围的坏事。但是我们长大了,成人了,就要学会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包括社会责任。这无关勇气,正义,只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去承担的责任。”
“承担社会责任,就是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的社会学的意义。”唐蜜说。
“上一次我们讨论针对越来越多的虐童现象该如何提出有效解决方案。综合所有同学们的解决方案,我想,要拯救这些孩子,不能只靠官方部门,更需要我们普通的人民群众的联合,国家的组成是人民,每个人民承担一点社会责任,多建立救援机构组织,多做些承担责任的事情,才是事情的解决办法。”
这也是对社会虐童现象这个问题的答卷。
方加成说:“老师,您说的是对的。但实现起来总是困难。”又说:“但我承认你说的我们要勇敢的承担社会责任。我要收回上次我说的那一句‘没有法律义务规定我们要去帮助被虐儿童’,其实那是错误的,人生在世就应该承担责任,包括社会责任。”
同学们陷入了沉思。
快下课了,唐蜜低头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还算可以控制得住:“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也许等到我老了,我还会想起你们。”
同学们觉得,今天的唐老师真是太奇怪了,要知道她从来不说煽情的话。
既然老师都说了,方加成也煽情一把:“老师,你也是我们最喜欢的老师!”
南婷补上一句:“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老师!”
白少宁说:“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老师!”
郑溪儿:“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老师!”
……
唐蜜说:“往后你们会遇到很多很多的老师,每一个老师都非常非常优秀。比我优秀。”
郑溪儿说:“老师,就算他们都比你优秀,但是他们都没你好看!”
全班大笑,连唐蜜也不由地被带动。
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唐蜜为他们上的最后一节课。
但是白少宁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课时,白少宁追上来问她:“唐老师,你怎么哭了?”
“胡说,我没有。”
“我看见了,你骗不了我。”白少宁神色紧张,“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请告诉我。”
“没有。”
唐蜜想,自己的确是遇到了困难,但是比从前更加清醒自己在干什么。
从此以后,她不能只是相信法律,不能相信官方部门会从天而降,她已经尝试过,但是不成功,那么她只能尝试用自己的办法合法解决这些难题。
“老师,我愿意帮助你。”白少宁递给她一瓶饮料。
“谢谢。”这一次她接过他递来的柠檬汁。也许是最后一次。
她站在饭堂门口与他分开,挥挥手说:“再见,少宁。”
白少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深深叹气,他知道事情绝不这么简单。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60章20-3
唐蜜已经开始搬动宿舍的行李。其实她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几册书本,搬一两次就全部干净。
她收拾了一些用不着的物件,拿到楼下的垃圾桶丢弃。
没想到竟会看到白艳和收拾垃圾的学校清洁工站在那里。
她提高了警惕,提着垃圾袋走到白艳身旁,耳边听到清洁工阿姨在和白艳说话:“这边的垃圾每天下午五点就有工人来收拾,南边的垃圾桶每天早上七点就被收走了!”
白艳眉目一动说:“早上七点就被收走了?”紧张的追问,“那是收到哪里去了?”
“垃圾场啊!”清洁工阿姨挺不耐烦的,才不管她是德高望重的温教授太太。“诶,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白艳喃喃的道:“没什么。”一转头,迎面对上了唐蜜探究的目光,“你,你干嘛偷听我说话?”
唐蜜伸长了手,在她眼前将垃圾袋往桶里一丢,笑着看她,“我没有偷听你讲话。只是倒个垃圾而已。”
虽然唐蜜这么说,可是白艳却不由地心虚,她总觉得唐蜜看她的眼光很是不对劲,白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问她:“听说,你要暂时离开这个学校了?”
“你怎么知道?”
“整栋楼都知道了。”
唐蜜笑笑,心想,果然是坏事传千里。
她干脆大方承认,“是啊,我被校方辞退了,因为抑郁症,本来还想和你和温教授好好告别的。”
白艳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她一眼,笑着说:“不必了。回去好好养病吧。”
唐蜜故意问她:“甜恬呢?最近怎么都没有见到她?”
提起温甜恬,白艳似乎有些紧张,慌张的说:“她,她回乡下了。”
“是吗?”唐蜜故意朝她笑,“怎么又回乡下?我刚才好像还见到她。”
白艳一怔,瞠目问她:“你见过她?你在哪里见过她?”
唐蜜指着一辆开过去的垃圾车,“我看到她好像追着垃圾车跑。”
“不可能!”白艳斩钉截铁,“不可能!”
当然是不可能,温甜恬现在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里睡觉养病,当然不可能追着垃圾车跑。
唐蜜纯粹是想吓唬吓唬白艳。
“可是我刚才真的看到她了。”
白艳似是信了,紧张的追问她:“你知不知道那辆垃圾车开到哪里去?”
“估计是开到垃圾场里。”唐蜜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听说所有学校的垃圾会集中在一起用火焚烧。烧成了灰就拿去做肥料。”
白艳站在她身后,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石化了一般,不久后,她追向那辆离开的垃圾车。
唐蜜看着她追垃圾车的身影,慢慢的勾起嘴角笑了。
唐蜜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芭比娃娃也一起带上,将钥匙交给张萍老师,请她代为转交给校方。
本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相信张萍的,但是又想如今自己与她已经再没有利益冲突,这次一走,回归将是遥遥无期。
对于一个毫无威胁的同事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张萍很是郑重的接过了她递来的钥匙,“我一定帮你转交,请放心。”
唐蜜没有意愿再与她交谈,告别后便离开了。
张萍却似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但是不知如何开口。
唐蜜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便问张萍:“张老师,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并确定我有抑郁症?”
张萍怔怔的不开口。
唐蜜也不期望她会回答。不过是满足自己最后一丝好奇心。像看柯南破案,无论过程如何无聊,她也耐心看到他解开谜底,找出最后的杀人凶手。
可唐蜜没想到张萍真会回答她,答案叫她震撼。
*
唐蜜开车离开学校,雨打在雨刷上,等待绿灯亮起的时候,她想起张萍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还记得有次放长假我想请你帮我收宿舍里的衣服吗?那天我去你宿舍,你房门没关紧,我推门走了进去,你不在宿舍,我有些好奇你的电脑里写着什么,打开一看发现你电脑锁屏了,我又看到你摆在桌上的芭比娃娃,我对你始终有些怀疑,于是我拉开了你宿舍的柜子,看到你放在柜子深处的一瓶抗抑郁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