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有点胖,声音洪亮:“我都不指着你考多少分,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混个高中毕业证回来,这很难吗?啊!”
这不老老实实混高中毕业证的正是宋宝宝同学,他妈邹秀萝刚刚被学校老师约谈了,谈完之后,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炸了一路。
“你不学习也就算了,你还影响别人。”邹女士怼着儿子的后背戳,恨不得给他戳个洞出来,“你上课就不能安静点,你不想听你就睡觉,你好意思拉着别人跟你打牌?”
宋宝宝觉得很冤枉啊:“不是我拉的,他们自己想玩,我还能拦着他们?”
“你还顶嘴!”
邹秀萝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她生这小子的时候是高龄产妇,要了她半条老命,瞧瞧这生的是个什么玩意!
重男轻女果然要不得,遭报应了吧。
邹秀萝捏捏后颈,感觉自己要中风:“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就因为你,我在你们班的家长群里都抬不起头来,被你带坏的那几个同学的妈妈,都好几次给我发一坨屎的表情了。”
宋宝宝:“……”
发屎过分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保证:“回头我跟那几个同学说一声,让他们回去叫他们妈妈不要发一坨屎了。”
邹秀萝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头给他打歪:“这是屎的问题吗?这是你的问题!”
他抱着头,突然站着不动。
邹秀萝推他:“你愣着干嘛?”
“妈,”他指了指前面路口,“那是我同学。”
路口停一辆面包车,两个男人正拽一个女孩子往车上拖,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催促指挥。
邹秀萝傻眼:“人贩子吗这是?”
宋宝宝认得其中一个:“那个女的是她妈。”
那就不是人贩子咯,邹秀萝不打算管,可身边的少年像股龙卷风一样刮了出去。
“林禾苗!”
“林禾苗!”
林禾苗回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宝宝觉得为了这一声,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吴树凤把要上刀山下火海的少年拦住了:“你谁啊?”
“我是林禾苗的同学。”宋宝宝冲那两个男人怒吼,“你们要带她去哪?”
那两个男人,一个是林禾苗的舅舅吴阳春,另一个是葛家的表亲,一左一右地拽着林禾苗,把她往面包车上拖。
吴树凤朝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嘴上应付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邹秀萝女士刚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不听话,好好说嘛,这是干嘛呢。”
吴树凤直接呛了一句:“我怎么管教闺女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林禾苗已经被拉上车了,她两只手都被人拽着,用肩在撞击车门。
平时连个表情都很少有的少女哭了,她喊:“宋宝宝,救我”
宋宝宝立马冲过去,拍着车门大喊:“你们要带她去哪?”看见车窗后面的少女在哭,他都要疯了,“快把她放了!”
吴树凤从另一边上车了,代替吴阳春按着挣扎的林禾苗,催促:“阳春,快开车。”
邹秀萝怕宋宝宝伤到,赶紧去拉他:“别人家的事少管。”
宋宝宝甩开邹秀萝的手,不要命地捶窗:“你们放她下来,不然我就报警!”
他嗓子都叫破了:“快放她下来!”
吴阳春一踩油门,车飞驰而出。
宋宝宝被车刮着摔了一跤,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追:“林禾苗!”
“林禾苗!”
邹秀萝赶紧拉住他。
他都要急哭了,红着眼睛说:“妈你快松开我,他们把她带走了。”
邹秀萝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想管别人的家事:“那是她家人。”
少年梗着脖子咆哮:“你没听到吗?她叫我救她!”
十几岁的少年还没见过这个世道的黑暗,曾以为处处都是光明。
“你救得了吗?”邹秀萝没有见过她儿子这个样子,语气也严肃了,“宋宝宝,你才十八岁,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承担不起。”
他愣了一下,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拔腿就跑了。
邹秀萝急地跺脚:“你去哪啊?你给我回来!”
少年飞奔而去,没有回头。
“宋宝宝!”
“宋宝宝!”
“……”
晚上九点,县警局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
电话里是个女孩子,声音在颤抖:“我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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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她的神,来救她了(二更)
晚上九点二十,警车开进了老屋林村。
林早生家门口全是人,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热闹的。
葛建涛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葛家的一个亲戚跟车去了医院,刘胡春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就没有跟车,留下来“善后”。
老远就能听见刘胡春呼天抢地。
“不要脸的贱货!”
两个警察把林禾苗带出来了,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对她动过手,脸上手上全是青紫。
要不是侄媳妇拉着,刘胡春就要冲上去撕了她:“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禾苗手上带着手铐,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从堂屋到警车停的地方,就十几米的距离,就那十几米的距离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在打量她,或同情,或惊诧,或厌恶。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刘胡春的声音最大,她抹泪痛骂:“就是这个贱货,她为了钱,勾引我儿子。”
她面向大家伙,指着少女骂:“她就是个神经病!”
她义正辞严、振振有词:“大家可要小心了,她会拿剪刀刺人,要是不关进精神病医院,她一定还会伤人的。”
村民们都在议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
少女把头低得更低,笔直消瘦的背脊慢慢弯了下去。
刘胡春不解气,她就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断了香火她也活不下去:“贱货,我一定会让你坐牢的!”
她伸手去扯林禾苗的头发。
“干什么呢!”
是刑侦大队的周常卫。
这祥云镇最近真邪,接二连三地发生案子。
周常卫把少女往后一挡,冷着脸警告刘胡春:“都老实点,不要妨碍公务。”
他什么人没见过,大晚上,十八岁的女孩子和一个男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这里面的腌臜事。
女孩子自保,刺了人,拿了男人的手机,叫了救护车,然后报了警自首。
这群大人们呢?骂女孩是杀人凶手,冲进房间对她动手施暴。
周常卫气得有点肝疼:“是杀人未遂还是正当防卫,我们警方会查清楚,不是靠你一张嘴在这里造谣生事。”
刘胡春不敢对警方指手画脚,就拿林禾苗撒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骂:“他家闺女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还会攻击人,贱货!神经病!”
无知和恶言、贫穷封建有时候也能杀人,在祥云镇这样落后的、教育不够普及的穷乡僻壤里,又有多少个“林禾苗”呢,肯定不止这一个。
周常卫转头对同事说:“先把人带上车。”
万茂点了个头,去开车门。
这时,有人叫了一句。
“林禾苗。”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抬起了头,脸上都是青紫,嘴角也破了,额头在流血,她迟钝地、机械地回头。
她看见了她的神。
“程及……”
程及拨开人群,走过来,先看了看她,然后问周常卫:“能不能让我跟她说两句话?”
按规矩是不能的。
周常卫说:“别磨蹭,快点。”
程及走到林禾苗面前,伸手擦了擦流到了她眼角的血:“别怕,我来救你了。”
一直强忍着的少女,看到了来救她的人,忽然泪流满面。
“程及……”
她哭了,被葛建涛按在地上抽巴掌的时候她没哭,用剪刀刺人的时候她没哭,被葛家人打的时候她没哭,被吴树凤骂赔钱货的时候也没哭,看到他就哭了,终于哭了。
程及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不要哭,我马上就去接你。”
她咬着唇,用力点头。
她的太阳终于照进了她的深渊里,她要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