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
秦昭里离开秦家之后,秦昭阳就升职了,秦延君有意提拔她,给她放了不少权利,如今的她有底气了,自然要出一口恶气。
秦昭里倒没动怒,她跟看戏似的瞧着秦昭阳:“你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她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插了根鸡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
“凤凰”被气得不轻:“你——”
秦昭里没兴趣再听:“周家的请帖是送到了徐氏集团,我以什么身份来的,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说完转身,随即愣了一下。
秦延君拄着拐杖过来了。
“爷爷。”
秦昭里叫了句。
秦延君板着张脸,态度是一贯的冷漠:“我不是你爷爷。”
行吧。
秦昭里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秦董请便,我先失陪了。”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秦昭里走了。
“爷爷,”等人走远了,秦昭阳请示老爷子,“用不用开个记者招待会?周家好像还不知道昭里已经不是秦家人了。”
秦延君面上没什么表情:“谁说她不是秦家人?”
秦昭阳脸色骤变,慌神了:“不、不是您说的吗?”
“我是她亲爷爷,我能教训她,别人能吗?”
秦昭阳愣住。
“你明天不用来公司了。”秦延君说完便拄着拐杖走了。
三点十八,流霜阁的温先生到。
他刚走进酒店,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时遇。”
他回头,问候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
周青瓷走近:“最近很忙吗?”
“还好。”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像好友相处,周青瓷问得自然又随意:“杳杳来了没?”
温时遇说:“来了。”
他眼里有笑意,淡淡的。
来了。
就两个字,周青瓷依旧听出了差别。他性格很温和,待谁都彬彬有礼,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礼貌里总是隔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只有徐檀兮例外。
周青瓷在国外待了两个月,瘦了一些:“有好一阵子没见杳杳了。”
两人刚走到宾客接待处,温鸿的秘书便迎面过来了。
“温先生,董事长差我来请您过去。”
让人来请,是不满温时遇来得晚。
今天的酒席来了不少商人、政客,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社交场。
周青瓷的裙子太长,下台阶时放缓了脚步,温时遇弯下腰,为她提了一下裙摆,手没有碰到她,动作很绅士。
“谢了。”
他先一步进去:“失陪了。”
周青瓷笑了笑:“嗯,回见。”
沙滩上很多人,今天没有风,海面平静。远远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近处有香槟、有玫瑰、有长长的红毯,还有女士们漂亮优雅的裙摆。
周青瓷望着大海,深呼吸,闻到了花香。
“师姐。”
女孩子叫善欣丽,她与周青瓷,还有今天的新娘都是同一个模特公司。
“刚刚那位是不是温先生?”善欣丽踮起脚,试图从人群里找出刚刚的那个身影。
周青瓷嗯了声,她刚下飞机没多久,有点发困。
“你们一起来的?”善欣丽笑着打趣,“进展不错哟。”
周青瓷长了一张标准的模特脸,尤其是锁骨,得天独厚,她气质冷艳,个子较一般女性都要高一些,站在人群里很出众。一向话不多的她难得解释了一句:“门口碰上的。”
“我才不信,我可听说了,”善欣丽挽住她,语气十分羡慕,“温先生啊,给你种了一院子的君子兰。”
外面都这样传闻,说温时遇的花是给周青瓷种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在乎,从来不作解释。
周青瓷无奈:“喜欢君子兰的不是我。”
“啊?”
善欣丽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追问,周青瓷已经走远了:“杳杳,昭里,好久不见。”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宾客们谈天说地、奉承交际。
“这是张行长。”温鸿向温时遇介绍道。
温时遇上前,与之握手:“您好。”
张行长夸赞道:“温先生可真是一表人才。”
“过奖了。”
寒暄了几句,又换了一波人。
人脉场上,总有说不完的客套话,喝不完的酒。
应酬得差不多了,温鸿说:“盛小姐刚刚向我问起你了,你去跟她打个招呼。”
这位盛小姐上个月和温时遇见过一次面,原本他要见的是盛小姐的父亲,在温鸿的安排之下,变成了相亲。
“没有必要。”
他的态度很抵触,惹得温鸿不悦:“至少给人家一个答复。”
“已经答复过了。”
温时遇的话刚落,盛家小姐款步而来。
“温先生。”
人还未走近,先闻其声。
盛小姐芳名娉婷,与她的名字一般,是位仪态万方、婀娜秀雅的贵家千金。
盛家也是帝都的大户。
温鸿背过身,小声提醒:“盛家和我们温家还有合作,不要让人太难堪。”
盛娉婷走近,微微一莞尔:“温伯伯。”
温鸿立马换了副表情,眼神温和:“你父亲来了吗?”
盛娉婷低眉颔首:“来了,在那边。”
“我有点事要跟你父亲谈,你和时遇先聊。”
“好的,温伯伯。”
温鸿走之前,看了温时遇一眼,目光暗含警告。
温时遇走到人少的地方,一直沉默不语。
氛围有些过分安静,盛娉婷放下矜持,先开了口:“金沛老师下周在影剧院演出,听说要唱锁麟囊选段,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票。”她悄悄看他眉眼,问得小心,“下周三,你有空吗?”
眉眼带春,她爱慕他,且毫不掩饰。
“盛小姐,是我上次没有说清楚吗?”他话说得轻,风度翩翩,并不会让人难堪,只是目光有些清冷。
盛娉婷第一次见他是在流霜阁,隔着很远,只是惊鸿一瞥。
相亲是她向父亲提出来的,为了投其所好,她去了解戏曲,去种君子兰,她请来最好的礼仪老师,学习走路坐姿,学习一颦一笑。
真正见面的那天,她提前做的功课全都没有用到,温时遇话很少,她顾念着餐桌礼仪,也没有过多开口,用完餐,他把她送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就回复了她,他说有喜欢的人,已经喜欢了很久,还会喜欢很久。
他说抱歉,耽误了她的时间。
她没有告诉长辈就这样结束了,因为不甘心,因为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君子温生。
尽管失礼,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人是周青瓷吗?”
很少有他私生活的传闻,戏文里,才子总有佳人伴,他却没有一桩风流韵事,除了他的外甥女徐檀兮之外,与他有过往来的异性也只有一个周青瓷。
梨园里最爱花前月下,热爱戏曲的文人们便把他和周青瓷传成了诗。
他以前从不做解释。
“不是。”
这次他否认了。
盛娉婷没有再追问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是谁:“我不介意。”她放下所有姿态,还是想再争取一次,“能不能和我试试?我不介意你有喜欢的人。”
她是天之骄女,没有这样卑微地乞怜过,因为太羞愧,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抱歉。”温时遇递上一块手帕,“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他自始至终都冷静自持,像个戏外的人。
盛娉婷懂了,接过手帕:“祝你和她终成眷属。”
他道了声失陪,转身先走。
徐檀兮正巧路过。
“杳杳。”他脚下放快,“你怎么一个人,戎黎呢?”
“他没有来。”
他走到她身旁后,脚步缓下来:“你爷爷奶奶来了吗?”
“来了。”
“我过去问候一声。”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盛娉婷站在原地,她是第一次见徐檀兮,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翩翩女君子,一身雅人风骨。她也是第一次见在徐檀兮面前的温时遇,没有距离感的温时遇,像落进了井里的天上月,更惹得人想徒手去摘。
海面骤然起风。
废车场里很吵闹,外面有工人在拆卸车辆,敲敲打打。
仓库是个很大的集装箱,废车堆在四周,里面油味很重,顶上的风扇开着,因为老旧,是不是发出咣咣铛铛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