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恋长安(96)
早晨九点多,街道早已重新热闹起来,这一夜,他在外面站得累了就回到车上坐,坐久了不舒服又下车继续站着,偶尔在小区门口走一走,从深夜的路灯下等到这会儿的烈日下。
他看到他们手拉手地走出来。
他也看到韩越亲吻她的脸,她虽然在擦,但他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她这个人,如果真生气会直接动手打对方,会逃开,不会继续任由那人牵着她的手。
他身后的车里,副驾驶上还放着大束的红玫瑰,经过一夜,花朵颜色已经黯了,花瓣的边缘泛着黑,一副快要枯萎的样子。
他等了一夜,她没有接电话,没有回复他一条信息,她一直和韩越在一起。
整整一夜。
韩越想吃汉堡,但叶长安想吃包子,韩越毫无原则地放弃了汉堡,牵着叶长安往小区右边的包子店去。
叶长安一抬眼,最先看到了盛惟景。
她脚步一顿,韩越不解,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才了然。
盛惟景背靠车子站着,正静静看着他们,准确地说,他是盯着叶长安。
他面色苍白,眼底青黑,他的眼神很奇怪,显得有些呆滞和空洞,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没有表情,就那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叶长安心头陡然一抽,想起手机里那些信息和未接来电。
他居然真等了一个晚上。
韩越攥了攥她的手,她恍然回神,他问她:“不然我过去让他走?”
这个地点,显而易见,盛惟景就是来找她的。
叶长安摇头,扯了下唇角,“你去包子店等我好不好?我和他打个招呼,马上就过来。”
韩越微微蹙起眉,“我陪你?”
叶长安赶紧摇头,这俩男人碰在一起,要是再打起来就麻烦了。
“你放心,不会很久,”她声音软了点,有请求的意味,“他是盛景的投资人,也是帮过我的人,你知道的。”
韩越不太高兴,“还是前男友。”
“你都说是前男友了,”她在前字上加了重音强调,“你去帮我点香菇包子,还有南瓜粥,我保证趁着包子还热就赶去吃,行吗?”
韩越想了想,“五分钟,你要是没过去,我就出来找你。”
在他心里是一分钟也不想给,但盛惟景很特殊,到底是叶长安的救命恩人,不让他们见面太过不近人情,他不想给她太多限制,放开她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手指,“长安,我相信你。”
叶长安微怔,旋即笑了。
她忽然觉得这小孩还挺会说话,明明是提醒她的话,却能说成这样,丝毫不令她反感,给足她空间。
韩越径直去了包子店,叶长安则走到盛惟景面前。
盛惟景没说话,他面如死灰,眼底毫无神采,只是看着她,唇线抿得很紧。
想到他真的等了一夜,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解释:“我昨晚没看手机……”
她话头顿了顿,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说,道歉?好像有点奇怪,她并没有答应他要见面,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说对不起。
没看手机,在做什么?
盛惟景想说,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但是他没有问,她和韩越住在一起,他其实一直不愿意去深想,可是昨夜,他傻等一夜,他们在一起会做些什么,他好像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却又在心底拼命地逃避。
想到她被别的男人占有,他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窒闷感,又仿佛还没从这种残忍的设想中回过神,整个人都木木的。
他忽然觉得荒唐,以前他对女人不曾花费心思,他的感情世界堪称苍白,和尤思彤那段只为联姻,正算起来只有叶长安一个,回国到现在,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他在放低姿态纠缠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女人。
他像个恬不知耻的第三者,他的骄傲全都没有了,他看不起他自己,他也觉得恶心。
见男人一直不说话,叶长安心底微微忐忑,“你还有事吗?我看到信息了,我不要什么礼物,我……”
她话没说完,就见他手伸到衣袋里掏出样东西。
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蓝丝绒的,静静躺在他掌心里。
她心头一跳,看大小,她立刻就猜想到里面会不会是戒指。
但结果和她想的不同,他并没将东西递给她,他手指蜷缩,忽然合拢,攥紧了首饰盒。
他嘴唇动了几番,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落在那个首饰盒上,他快将盒子捏碎了,骨节都在发白。
他眼圈慢慢地开始泛红,几秒之后,他不等她反应,将首饰盒塞回衣袋里,然后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并立刻踩了离合。
叶长安还有些愣,这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盛惟景并没再看她一眼,他将车子开了出去,攥着方向盘的手都是僵硬的。
他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放弃这个选项,他从未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真的不要他了。
第65章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声音很……
车子直接开到盛世, 盛惟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刷卡上楼,走出电梯,他办公室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安安静静。
仅有两三个格子间里有加班的员工, 见他来了都起身恭敬地打招呼。
他恍惚中才想起, 今天是周末。
有个员工见他面色苍白,关切问了句:“盛总, 您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他没说话,也没回应几个人的招呼,直接去了自己办公室,然后关上门。
这一路走来,他脚步是虚浮的, 好像还没回神,坐进大班椅里,他靠着椅背,脑中混乱地想到很多事。
起初是想盛家,从他小时候起, 多数人的关注都在盛煜身上, 只有盛承运会多看他一眼, 会监督他学习, 但盛承运更多时候会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无论他如何努力盛承运也不会对他笑, 也不会肯定他, 永远嫌弃他不够优秀……
他没有母亲, 在盛家那个宅子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所有人排斥的异教徒,除了努力学习,长大后努力得到盛世, 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证明自己。
前二十多年都是如此,直到遇到叶长安。
某种程度上,他和叶长安真的非常相似,原生家庭里缺失的那些东西,都在他们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最初只是想帮她一把,在她身上并不想花费多大心思,只是后来得知她抑郁症,他才意识到光给她物质上的富足和学业支持是不够的,她需要关心。
他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那时,她非常脆弱,而他在她身边,感到自己被需要着,他对她来说,很重要。
除了她,没有别人需要他。
但她现在不需要了。
他手一挥,电脑显示器连同一堆文件被从桌上扫下去,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呼吸粗重,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
她怎么能不要他了呢?明明曾经那么喜欢的,那都是骗人的吗?那么深厚的感情,说没了就没了吗?
他开始怀疑,怀疑一切,怀疑自己被骗了,他拿出手机给叶长安打电话。
这一次,那边在一段彩铃之后就接起来了。
他听见叶长安“喂”了一声。
他克制着怒意,嗓音紧绷,“今天下午来盛世,我们谈谈关于盛景的事。”
叶长安在那头愣了下,“你是想把盛景……收回去?”
“你来了再说。”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
叶长安这会儿刚和韩越吃完早饭回到家,她在门口接完电话,听着忙音有些懵。
韩越只听她说了一句,但提到盛景,又说到收回去什么的,他听叶长安提过有关于盛景的来历,立刻就明白那头是盛惟景,他问她:“他说什么?”
“下午要我去盛世和他谈有关盛景的事,”她皱皱眉,“也不说清楚……我要不要带账本?不然我把我平板拿上吧,里面有电子账本。”
韩越没说话。
两人换过鞋子,叶长安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去,又自言自语一般开口:“他是不是真想把盛景收回去啊……”
如果真要收,她并非不能接受,只不过会有些难受而已。
韩越坐在她旁边,殷勤地给她揉肩,一边说:“没事,没了店,我就养你。”
“就你?”叶长安瞥他一眼,笑了,“你可拉到吧,养自己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