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恋长安(58)
叶长安点头,“是啊。”
理性地分析一下,她这个选择确实很明智,算是止损了。
她想起什么,又问那个警察,“那个男的……叫韩越是吧,他怎么没来医院?他还给我垫了两万块,我得还给他。”
“这得你跟他联系,他和我们也没说太多,听到你和尤思彤私了,有些失望,然后直接走了。”
叶长安“哦”了一声,等警察离开以后,又拿着从护士手里拿到的韩越的号码打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
这个人奇奇怪怪,后来的几天一直都没联系上。
这几天,盛惟景没有再来过,倒是常昭开始每天跑病房,每次来的目的都一样。
常昭拿了新拟定的合同,盛惟景指明将叶长安那一百万用于继续投资盛景,而盛惟景将以合作人身份入股,叶长安签了合同配合常昭办理手续就将成为盛景的法人。
这条件和盛惟景之前说的差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常昭第三天来的时候,盛惟景又加了一条,如果在叶长安运营期间他收回所有前期投入成本,则不再继续追加投资,并放弃股东身份。
简单来说就相当于这店是叶长安借他钱开的,等还清了他的钱,整个盛景就全都是叶长安一个人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简璐在病房里听常昭解释完,恍然大悟,看向叶长安,“你这是真的要做盛景唯一的老板了!”
“做个屁,”叶长安神情恹恹靠在床头,“我不签。”
又看向常昭,“常哥,你把这一百万的支票拿给盛先生吧,盛景我不要,谁爱管谁管。”
“这……”常昭一脸为难,“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盛惟景很明显是想给她留一些东西,但是她不领情。
盛惟景那边下了死命令,常昭迫于压力,其他公司里的工作都匀给别人,他每天来,在叶长安这里苦口婆心劝说,却连续碰了一周的冷钉子。
当然,叶长安也不爽,一周过去了,她给盛惟景还的一百万支票常昭也没拿走。
两边就这样僵持着,常昭实在没办法,干脆搬出方杰来,花钱将方杰直接请到了医院。
但结果并不理想,方杰在叶长安这里依旧碰了壁,和她面谈之后被常昭开车送到盛惟景那边,方杰才知道,这天是盛惟景订婚的日子。
天气冷,订婚宴在市内一家高档星级酒店,盛惟景好像是中途抽空,在一个休息室里与方杰见面。
“她现在和几年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差不多,”方杰对盛惟景说:“之前几年建立的信任都崩溃了,她当初信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推荐了我,说白了她信的是你,但现在,我觉得她应该也并不信任你……”
他顿了下,“她不信你,基本上就不信任何人。”
盛惟景扯着领带结,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段时间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他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如玉的君子,现在却更像一座冰山,他问方杰:“你觉得她的病情会反复吗?”
方杰默了几秒,“这个很难判断,而且她不是典型的抑郁症,周围的人也很难察觉她的心理状况,就像几年前她自残一样,她可以一边正常上学一边自残,身边的人都发觉不了她的异常,她现在对我很抗拒,觉得我以前灌输给她很多歪理……就和几年前一样,她现在看谁都像敌人,厌世情绪很严重,暂时我没法判断她的病情会不会反复,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复发是肯定的,本来她原生家庭对她造成的心理创伤就还没有好。”
盛惟景低着头,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语气听不出情绪,“按照你平时的介入治疗,每小时是……”他没想起来,索性说:“不管多少,我给你三倍,每周和长安见面两次,由常昭接送,可以吗?”
方杰沉默着。
盛惟景咬着烟抬头看他,“五倍。”
“我很心动,盛先生,”方杰说:“钱我肯定想赚,但很抱歉,心理治疗和身体疾病的治疗一样,需要病患以及病患家属的全力配合,某种程度上,心理治疗需要的配合更多,几年前你配合得很好,我能感觉到你关心长安,所以她也能感觉到,她需要被人关心,她的情况特殊这点你是知道的,我早说过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现在……”
方杰叹了口气,“恋爱关系有个独一无二的属性,这是你赋予她的,你现在和别人订婚……在她眼里,这是抛弃行为,和她父母一样,对她很残忍,她也没有家人……自己又抗拒心理治疗,我没有信心能再让她对我建立信任。”
盛惟景将没点的烟又拿下来,“那……不说能不能治好,你就经常去看看她,观察她的心理状况,总可以吧。”
方杰说:“这没意义,在她抗拒的情况下我去得多了她会反感我。”
盛惟景深吸口气,看着方杰,“你难道要放弃你的病人吗?”
“你已经放弃她了。”方杰迎着他的目光道:“你明明知道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你也知道她会很难过,但你还是放弃她了,这世界上别人放弃她都不可怕,你救过她的命,你是把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并给她希望的人,但现在你也不要她了,我想,比起我的放弃,你的抛弃对她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盛惟景捏碎了手里的烟,声音重了一度:“我不可能永远守着个抑郁症病人,永远因为关照她的情绪而止步不前,我有自己的生活和目标。”
方杰默了几秒,“是啊,大家都一样,我也不会永远守着个治不好的病人。”
人们都很现实,因为现实,所以叶长安被放弃了。
叶长安这个病例,会让人有些挫败感,几年过去,没有眼泪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方杰以前就意识到了,只是觉得还可以继续治疗,但现在,她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没有盛惟景,什么都没了,憎恨全世界,方杰脑中没有治疗方案,除了开那些对身体伤害很大的抗抑郁症药物之外,他竟不知道要如何再同她建立信任。
她的第一个家是她的父母和弟弟,他们看轻她,虐待她。
她的第二个家是盛惟景,他抛弃了她。
方杰觉得,这些伤痕就算能治好,阴影也会永远留存,二次伤害比第一次的影响要更深远,但这些他都不想再和盛惟景说了。
有人来敲门,谈话就这样中止,方杰离开后,盛惟景拿纸巾擦掉掌心的烟渣子,从休息室走出去,尤思彤穿着高定礼服裙站在门外,娇嗔地抱怨:“你怎么在里面呆那么久,宾客都来了……”
他没接话,往前走了几步,她凑过来,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愣住了,低头看她。
尤思彤脸有点红,妆容也难掩,她抿唇小声说:“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了呀。”
他不再看她,迈步往前。
没有回头路了。
为了得到想要的,总要有些牺牲,对他来说,他和叶长安这未来漫长的三年时光,就是献祭。
第42章 在各自的战场上,他们都没……
半个多月过去, 眼看临近年关,叶长安的左腿恢复情况却不太理想。
她睡眠不好,食欲不振, 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萎靡。
有一回, 简璐逼着她多吃一点,她坚持着往嘴里塞东西, 最后竟开始呕吐,吐到胃中空空只能吐出胆汁胃液。
此后简璐也不敢再逼她,她每顿饭很努力也只能吃一点点,还经常犯恶心,感觉不到饥饿。
叶长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是怎么了, 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常昭还是每天来做说服工作,看到她日渐憔悴,他给她带来牛奶,鸡汤……各种补品,但效果甚微。
腊八那天, 常昭送来腊八粥。
粥是张嫂熬的, 盛惟景特意吩咐下来, 常昭将保温饭桶带到病房, 却没见着叶长安。
陪护正收拾病房,一边絮絮叨叨:“简小姐拿轮椅推着叶小姐下楼转去了, 我昨天听说, 医生说这几天可以出院……”
陪护整理被子, 手一扬,常昭瞥见一抹暗褐色。
陪护以为是经血,微微尴尬,赶紧放好被子, 但隔了几秒又觉得不对,叶长安例假根本没来,她再掀开被子,常昭已经走过来。
床单上有血迹,是很小一块,陪护皱眉,“可能是伤口破了……没听说呀?”
常昭脸色很沉,问陪护:“最近你们一直有人陪着长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