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69)
“这里是坤宁宫,不是你的汉王馆!你大哥是太子,他说话有他的道理,你静下心来好好想,骨肉至亲,他总不会害你。”
“太子,太子,我大哥是太子,他说的话就一定对吗?母后您说句公道话,我说的哪里有不对!”
一提到汉王馆,祁元诲又被戳到了肺管子。
他弟梁王是未成年的皇子,虽然得封王号却没有封地,也就是说不用就藩。
他这个汉王却是已经有封地的成年皇子,竟然连内宫都不能住,只能搬出宫城去住诸王馆。
按照本朝宫制,未成年皇子尚且能住在宫中,成年了的皇子和诸王王子,还在京中的,便要住王府了。
其实皇太子宫按照这个规制的话,也不在皇宫大内,只是毗邻宫城,在皇城大范围内。
但到底太子尊贵,青宫所在,与别宫不同。
他这个汉王,在受封后,便开始紧急营建王府,原本朝臣要准备让他就藩的,只是不敢鼓噪太过,便只能让他在京中先造王府。
只可惜,他还是被人以将成婚、不可在宫中行大礼的理由,赶出了宫中的居所,只能屈居皇城的诸王馆。
年少的诸王王子住在百孙院,和诸王馆不是一处地方,年长的诸王、王子们则在宫中有王府,就他一个人住在诸王馆,住处也被称为汉王馆。
但这样的称呼更是让他意识到,自己和兄长是不一样的。
若他是太子,怎么就屈就于小小的诸王馆?
就算只是暂住,再有一段时间,便有富丽堂皇的王府住,也让祁元诲顺不过这口气儿。
要说汉王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表现有所不妥,那是假话,但是里头切切实实有他的肺腑之言。
更何况,国朝太子监国,诸王领兵,上皇以来,已是惯例了,自己这么做又有什么出格的?
汉王梗着脖子,被皇后当头棒喝后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母后就是觉得大哥当年年少离家,心中有愧,偏疼于他罢了!
大哥大哥,大哥都已经是太子了,还有什么不够的?
“罢了,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诲儿,你大哥说得对,你父皇要发兵,允你去了,你才能去,他不允,你也不可以胡搅蛮缠。回去好好想想,晚膳的时候,来见我。”
话音落下,便让祁元诲离开。
汉王心中慌了一下,又绷不住面子,只能落荒而逃似的,离开坤宁宫。
坤宁宫的消息瞒得严实,在钟祥宫好好读书的祁元询,当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是,宫中什么事,都是瞒不过天子的耳朵的,更何况,天子亲口问的皇后,皇后再怎么替儿子遮掩,总也得说几句实情。
若是汉王行事谨慎小心也就罢了,他一路上的行迹可谓是肆无忌惮,就算是皇后,也只能在坤宁宫中为其遮掩,宫中汉王行踪如何,到底是有人知道的。
天子知晓汉王离开后去拜见了皇后,知晓他心中不忿,便留了心思。
到用晚膳前,已经知晓了这个好儿子所作所为的他,又好气又好笑,已经气了个半饱。
实在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寄托了对世子的一些期望,给了这个儿子太多的错觉了。
若是其他事情,怜爱之下,他也不会与汉王计较什么,可就是关系到兵权,由不得他不谨慎。
天家之情,有多少便是被这一点毁掉的?
他当年坐拥强兵,只以为自己要做藩王,还不觉如何,如今坐上皇位,实在是佩服父皇之心胸。
诸子领兵,藩王权盛,也就上皇以开国之君的身份,拥有莫大威望,可以不惧这样布置的后果罢了。
乾圣帝自忖只有三子,长子为太子,幼子未成人,汉王一旦入营,其势将大,远不是当年上皇诸子皆受封能比得的。
太子想得周到,汉王想要建功立业,效仿父祖,当然其心可嘉,然而单独领兵,却是不行。
还得跟在自己身边才行。
晚间的时候,天子、太子、太子妃、汉王、梁王齐聚坤宁宫,不年不节的,这样的阵容,说是家宴,规模实在有些隆重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发兵安南的事,汉王出言不逊,对长兄多有抱怨,皇帝皇后看在眼中,再怎么气他的作为,也得抚平太子、汉王两人之间的嫌隙。
要乾圣帝说,太子这个长兄,实在是有风范,别看他在汉王面前将这个弟弟一通贬,可那切切实实是在帮这个傻小子。
天子有了太子给的这个台阶下,在汉王有所请后,连训斥都不用,用经验不足就可以推拒掉汉王的请求。
汉王眼热兵权的行为,好歹也有个年少不知事的名头在。
至于太子,真当武英殿中的群臣都是死的?
太子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是为了汉王的名声,这些文臣都是聪明的读书人,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家宴嘛,氛围就比朝中议事要好很多。
天子先就着两个儿子白天的表现发表了讲话:“太子出阁读书后,学了很多道理,晓得谋动而后动,自己不知晓便不答,光这一点,便胜过无数人了。”
这一点倒不是说汉王,再怎么样,天子也不至于在家宴上,还对想要让他们修复关系的两个儿子踩一捧一。
这说的是武英殿中议事议到后半程,说大军派出去后,安南国的地方该怎么治理的事。
治理地方,是文臣们的专业。
本朝国初缺乏人才——毕竟前朝就连科举都很少办——以至于国朝初年,征辟、国子监、秀才为官的,比比皆是。
在这样的氛围下,读书人对政事多少都会有所关心。
寻常读书人都是如此,更不必说朝中的这些学而优则仕的文臣大佬了。
处理国中大事,听起来是简单的,不就是吩咐下去,再让人实行命令嘛!
可是有多少政策,就是毁在一下子所有地方通行这上面的。
除了适用大部分地方、大部分境况的良策——比如是灾后免赋免税之类的——每个地方的情况多少都是有不同的。
上皇宣武帝开了一个好头,皇太子参预政事,甚至监国行政。
在这方面阐述自己的意见,是祁元询这位皇太子要做的。
只是祁元询想着,到底是在安南国划行省开州府,还是要设藩府,这是要斟酌的,更何况,真当安南的本土势力不会反抗么?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暗地里抗不抗争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前世那么多血淋淋的例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
真当大周和安南说一句数百年前两国同宗,兼之同文同种,他们就束手投降了?
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是大周本国人,也不一定全都在内心认同这样的观念。
大周处于中原膏腴之地,自古以来便是周边诸多小国的宗主国,安南国数百年前是交州,可那时候就是苦劳之地,凭什么安南这个被打下来的小国,要和他们享受一样的待遇?
所以在皇帝点名之前,祁元询真的是一言不发,皇帝点名后,他才说了一番话,意思是没有实践就不能知晓结果,待到打下安南,其余地方不论,请天子赐给他两府之地实践一番。
整个安南的面积换算到国内,大概能有十几个府,祁元询开口索要两府而已,又要通过朝廷的行政体系来实行,天子自然无有不应的。
他这样谨慎,和请求从征安南、自荐统兵、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连脑子都不过的汉王相比,更是老成持重。
年纪轻轻,就懂得谨慎小心这样的道理,天子本人再怎么觉得儿子小心过了头,堂堂大周两京一十三省的储君,坐拥百数十府,收拢安南,竟只要了两府之地践行理念,可是这样的态度,还是要表扬的,最起码,在治国方面,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足见太子是个成器的好苗子了。
“汉王孝心可嘉,待我儿长成,勇略必有可用之地。”关于汉王的评价,天子则打了个哈哈。
虽然给儿子保留了面子,但是又一次驳斥了汉王想要为君“分忧”的“孝心”,总是事实。
汉王不乐意,但也知道不能再在父皇面前失态,只好闷头用膳。
赵王什么都不知道,置身事外,天子只说了他平时的课业,勉励了几句,就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