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56)
除了天子,据闻还牵扯到了上皇。
只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多谈的,便暂且搁置不论,只说这道命令。
天子诏在北京、南京、江北凤阳、滁州,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川、湖广等地,选民间十七至二十岁的勇健子弟,送入京师,全程的路费、禀食朝廷都给包了。
这意味着什么?
当今天子对下一代天子的教育准则,也是要文武兼修,这给人的感觉,不就是防着他们这些儒臣将未来天子教导得只知诗书礼仪吗?
对于他们这些文人来说,天子信重,自然是他们立身的根本。
如今来了一堆武将与他们相争,且这些侍从健儿都是天子精心为皇太子挑选的,指不定就有谁得了太子的看重呢!
为着太子出阁读书的事,天子发下的诏令搅动了朝廷许多文武大臣的心,便是南京的百姓,也能在闲谈中说个一二来。
东宫官的人选关乎到皇太子的利益,祁元询自然不会万事不管,只做甩手掌柜。
可是他爹如此精心安排,已有的东宫官人选还不算完,还要在今年春闱得中的进士中为他择取属官,什么杨荣、杨辅、金幼孜、胡广,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要组未来文官天团出道呢。
东宫文官已是如此了,武官侍从含金量更是不低,武将勋贵家的适龄人也送来了东宫出仕。
祁元询就在这里头看见了自己徐家表弟的名字。
连皇后娘家、堂堂国公都愿意送自家子弟进东宫率卫,可想而知,这个时间的东宫官遴选是怎样的激烈。
得封皇太子,亲爹选的人又如此的合心意,祁元询真是喜不自胜。
侍从健儿到底还要一段时间,倒是文官就绪,祁元询可以找个日子,典仪之后就能出阁读书了。
天子原本为东宫太子的时候,是在文华殿办政,武英殿反倒送给了祁元询,如今天子搬回乾清宫,祁元询也入住东宫,是以天子理政的地方便改回了武英殿——从宫殿来说,祁元询这位太子原先竟在武英殿读书,又成了他简在帝心、乃圣上爱子的佐证之一——祁元询每天早朝听政完毕后,便要回文华殿读书。
期盼读书的皇太子殿下,重新体验读书生活三日后,就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他们这些原先进京读书的皇孙,也和宫中的皇子一道接受教学,但那是小班制,一个老师管他们这么些个人。
太子不一样,一个学生,却有一堆老师。
老师多也就算了,不就是能问问题的对象多了同时,问自己问题的老师也多了嘛,作为标准好学生,跟自己的二弟比更是皇家典范的祁元询,根本就不带怕的。
至于每日练上百字,俱要娴熟优美,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时代不像祁元询的前世有那么多不同种类的科目,只不过是上新课要学写的字多了点,反正他已经掌握大部分的常用字了,练字只是温故知新的同时,让自己的书法水平得到提升而已。
最让祁元询受不了的,其实是费嗓子的读《四书》、《五经》、史籍等书的项目。
今天要学习的内容,是要大声诵读出来的。
读得差不多了以后,才是侍讲讲解这一项。
侍读官其实就是为天子或皇子授书讲学的,可是书这个东西,尤其是这些典籍,字句都是经过斟酌的,祁元询觉得,读书的时候自己不读,光听别人读,是没有什么用的。
就算他天资聪颖,光听别人讲解着学习,怕是效益不大。
祁元询是把侍读要为他讲读的今日学习的内容,当做新课预习加早读来读的,这也是他的习惯了。
只是一天要学习的内容有许多,就算文学的学习只有上午,但是出阁读书后便没有假期,每月只有初一十五和天气实在恶劣的时候会停讲——当然,他也可以耍赖请假,但这对他的名声将会有过大的损害——一直读下来,最近光是清凉润喉的草药他就不知饮了多少。
而且这些东宫官都是他未来的班底,读书之余,他还得表现出自己作为太子的礼贤下士、体谅臣僚,有空闲的时间还要和东宫官们联络感情,刷刷自己的声望。
然后,约莫过了五日,他下午的武学课程也正式开授了。
过上了自己想要的读书生活,充实的同时,还有皇帝爹、上皇爷爷时不时的帝王施政心得讲授课程作为小灶,祁元询只觉得自己读书已经读得昏天黑地了。
当然,痛苦的同时,他还是很快乐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稍作休息。
所以当朝鲜遣人为其册立的世子来申辩,天子让祁元询过来参预的时候,他是欢天喜地地就来了。
第47章 对答
天子接见朝鲜使节, 因是问罪的,态度便很不好。
殿中还站着天子简拔的几位做助手的翰林官——因其多入文渊阁参预政事,时人以“阁臣”呼之, 然而其本职仍在翰林院——朝鲜能入殿的又只有正使, 这样的人数对比下来,更显阵仗大了。
特使契长寿进来便先请罪, 态度十分谦恭:“下国小邦, 僻居海外, 所学粗浅,得罪上邦, 实在该死。然而事大之心甚诚, 还望圣上明察!”
朝鲜国一道歉便是这么一副调调,祁元询都快能背下来了。
尤其这契某人, 朝鲜国内朝天的熟面孔了, 更是熟谙这样的套路。
宣武年间, 上皇因其行事、行文措辞等诸事,屡有责问,朝鲜无论是派人告罪还是行文阐明原委,首要的一条, 便要推到他们是偏僻小国,不识王化, 纵然心向往之,仍有所疏忽这样的事情上去。
“你们可学儒?”
“回圣上, 臣等心向上国,勤学圣人之训, 不敢懈怠。”
“你也莫说什么小国粗鄙。你们国君身边之人再怎么学问浅薄, 立嫡立长, 总是该知晓的吧?你等常说事大,对我朝甚恭,只是我看,你们却是言不由衷得很!
从前来朝贡,只让父皇册封李旦,从不言自家境况。如今让你们遣人来申辩,也不说到实处,只在那里推脱。
我只问你,李旦立幼子,受到申斥以后,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这,我王心意如何,臣下不知,这到底是王家私事,只不过我王一心敬上,不敢怠慢,朝野内外,有目共睹。”
“你这人倒是个不背主的忠臣,也怪不得李旦发你来。”乾圣帝这么说着,却不肯放过,“然而这般含糊其辞,实在是不该!你只管说来,那李旦作何有废长立幼之行?”
祁元询就在一边看着,想不到他爹还骤然拉了他下水。
“皇太子乃朕嫡长子,上皇于诸孙中最是爱重,受封皇太孙,乃国朝储君的不二人选。朕即位之初,念恩泽未施,便未封太子。此后朝中文武屡有劝朕立长子为皇太子之奏疏,如此忠心,方可称真读书人。
你国言必称仰慕上国,以小事大,却不慕王化。李旦如此行事,着实不该,身边亲近人却无人劝谏。
你回去告诉李旦,他左右所用,皆是轻薄小人,不能以德助王,反倒令他犯下大错!这等奸佞,不可再叙用!”
祁元询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安静地当背景板,等他爹让他说话的时候再开口啊!
正在被诘问呢,契长寿不敢直视大周皇太子,但是祁元询能感受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说实话,这个话茬不好接,是个典型的送命题。
更何况,乾圣帝能用自己的皇太子举例告诫对方,朝鲜使臣敢将本国的王世子与上国皇太子相比吗?
怕不是开口以后,就要被治个不敬之罪了。
契长寿之后的奏对便显得含糊起来,不过言语又甚恭,语言艺术的精髓掌握得很好。
天子是不耐烦说套话的,便将任务交给了祁元询:“前回你国遣使来朝,便是皇太子办的差事。太子对李芳远很赞赏,说他能力很出众,看着为人也好。太子,李旦行事,你不是有疑惑么?便问问这使臣吧。”
开演半小时,祁元询身份陡然从观众转变成了主演。
和他爹相比,其实祁元询的身份是有一个好处的。
他是乾圣帝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上皇亲立的皇太孙,如果说乾圣帝这位因为光幕提前被封为太子的天子说“立嫡立长”,在他目前仅存的一个活着的兄长晋王没了之前,还有些黑色幽默的话,那么祁元询来问,就再没有这个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