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72)

无论是人的医院, 还是动物医院,总离不开生离死别。

人与人的, 人与动物的。

生离死别也总教人唏嘘。

池故不是神医,这世上永远不存在神医。他能做的只有对接诊的每一只小动物负责。

妙手回春并非起死回生。

彭寒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池故往往不会多说安慰的话, 只会给伤心的主人们准备一包纸巾, 然后等着他们情绪平复下来,再将病情分析给他们。

但这回他情绪似乎很差。

彭寒正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就听身边的人冷冷开口:“它对你的重要,就是不牵绳,然后耽误最佳的治疗时间?”

彭寒皱眉, 拍他一下,小声:“你说什么呢?”

主人也抬头:“你什么意思?”

“牵了狗绳,它能冲到马路中间被车撞么?”男人高他许多,垂睨下去的眼冰冷刺骨,“还有,宠物被撞后你第一时间是怎么做的,确定是送过来救治?还是先拦着司机索要赔偿?”

男人像被踩了尾巴,激动地扬声反驳:“我不该索要赔偿吗?他撞了我的狗,我总得讨个公道吧?!我们家狗本来就不用牵狗绳,它很乖的从来不乱跑,只会跟在人脚边走,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绑着它?!”

从来不乱跑,今天怎么就蹿马路中间去了呢。

池故讽刺地笑了声,抬脚从他身边走过,想去拿手机看看林听回他消息了没,没兴趣再扯皮。

然而没走两步便被拽住。

男人把纸箱放下了,恼羞成怒地嚷:“你等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家狗明明送来的时候还能叫唤,怎么偏偏进了趟手术室就咽气了,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它本来能活的,结果就是被你们这群庸医给治死了?!给我赔钱!”

彭寒也听不下去了:“你这人讲点道理,你这狗送来的时候我们就说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救治希望不大,预防针都提前给你打过了,你自己说的能接受,怎么现在又在这儿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明明就是你们这家医院技术差、服务态度也差!”

饶是好脾气的彭寒也给他气笑了:“这位先生,你先搞清楚医疗不是服务业!还有,这话我只是忍着没说:遛狗不牵绳,今天这狗被撞不是它的错,而是你活该!”

“你们……”男人气疯了,“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你们!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医生了……”

池故低头看一眼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淡道:“我就是院长,你投,我听着。”

男人:“……”

他一张脸霎时间憋得又红又青,像个打翻的调色盘。

池故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

这口气咽不下,男人一路追上来,高声嚷嚷着试图把事闹大:“我是看你们家医院评价不错我才来的,结果把我的狗治死就算了,态度还这么差,反过来指责我不会养狗?你们今天要么赔我狗,要么赔我钱!”

赔得了狗才怪了。

池故走到前台,步子一停,转过身。

男人当他怕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正打算乘胜追击,就见前台拴着的那只黑背对他压低了前身,伏在池故脚边微微呲牙,发出警告的低呜。

黑背从外形上天生自带一股凶相,此时蓄势待发,即便拴着,唬人的程度也只深不浅。

男人缓慢停下的脚步迟疑中带着忌惮。

“你信不信,”池故不含情绪地看着他,缓缓说,“如果它脖子上没牵绳,你的腿已经废了。”

阿瑞斯非常配合地叫了声。

男人被震慑,往后退了小半步,却还想逞能说什么。

这时彭寒从后面也追上来,把纸箱往他怀里一塞:“带着你的狗赶紧滚。”

池故从前台那里拿回手机,瞥了脸色难看的男人一眼,道:“滚之前先把手术费用结了。”

“……”

一场险些闹起来的闹剧结束,男人交完钱夹着尾巴脸色难看地走了,池故这才终于有空去看手机。

这场意外找上门的手术打乱了他的安排。

划开锁屏,是和林听的微信聊天界面,小姑娘发来了两条回复,而他的输入框里还留着打了一半就急忙去做手术、没来得及发出去消息:【我这临时来了个紧急情况,回去要很晚,你】

他原本打算去接林听,刚走到门口男人就抱着只被车撞得奄奄一息的柯基犬火急火燎地进来,他只好又折回去。

一来二去,现在天都黑了。

他压下被这件事闹得极差的情绪,边牵过阿瑞斯往外走,边拨通林听的号码。

-

没在派出所门口等多久,江有梨的助理把车开过来了。

林听上车就听见助理精神紧张地唠叨:“有梨,你好好的怎么跑派出所来了?你别吓我,没被狗仔拍到吧?要是吴姐知道你这么乱来,她该气死了!”

吴姐就是江有梨的经纪人。

江有梨皱眉:“一点小事,没狗仔,我会跟吴姐说。”

助理这才看见林听,愣了愣,迅速在脑内各种猜想,越想越慌。

江有梨:“你好好开你的车。”

她转过头:“地址。”

林听报了串地址。

江有梨转回脸,敲敲驾驶座的靠背:“先去她说的这个地方。”

助理应声,也不敢多问。

一路无话。

林听隐约感觉江有梨想和她说什么,碍于有第三个人在场,只能沉默。

她虽然不在娱乐圈工作,但多少知道一些里头的弯弯道道,何况这个助理——林听始终记得他那句“一群臭跳舞的”有多令人不适,于是也不主动搭话。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林听下了车,果不其然江有梨也跟了下来。

“稍微等我一下。”她对助理说。

林听站在一边,等她走过来才道:“你是想问我和向礼哥的事情吗?”

夜幕已至,江有梨口罩戴了好几个小时都快闷死了,这附近人烟稀少,她干脆把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口鼻透气。看着林听却忽然皱了皱眉,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耳朵上的东西呢?”

林听摸了摸左耳,到现在还是不习惯左右耳不一致的音量,有些难受,却没表现出来:“被踩坏了。”

“有备用的么?”

“没。”

江有梨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闭上,片刻后再出声,转向了另一个问题:“那说说看,你和向礼哥怎么回事。”

似乎怕别人多想,她说完立马添了一句:“你们怎么样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怕妈问起我答不上来。”

然而容茜才不会在她面前说起林听,就像不会在林听面前说起她一样。

女孩儿欲盖弥彰的味道有些重。

林听忽然有点想笑,忍住了。

她和盛向礼之间发生的事还牵扯到一个池故,说起来有些复杂,她省略去中间的一切细节,只说:“如你所见,向礼哥对我……但是我上次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他。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跟他算是闹翻了,我们这段时间一直没联系过,今天是闹翻后第一次见面。”

江有梨沉默了会儿,微微偏开头,说:“所以上次妈生日,他给妈送礼物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林听一顿,点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有意暧昧。

江有梨一时没说话,怔忪着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还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神情看不分明。

月色下,林听总觉得她此时看上去非常……难过。

她回到江家之前,江有梨和盛向礼的种种她不知道也没去了解过,但在她的印象里,十几岁的江有梨当时很黏盛向礼,总跟在他身后欢快地叫着“向礼哥哥”。

林听在江家其实甚少看见江有梨那么毫无负担地笑,除了在盛向礼面前。

她和池故当初无关乎暗恋,更像是还没意识到“暗恋”这种情愫的时候,两人就心照不宣地把手牵一块儿了。

所以林听不太懂暗恋是什么滋味儿。

但她代入江有梨想了想。

这一定不好受。

欢喜与苦涩都只有自己知道,就像是在喧嚣繁华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守着一方狭窄城池。城池里上演着一出角儿是自己、观众也是自己的独角戏,悲欢自己唱,苦乐自己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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