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栗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问:“还有事吗?”
栗源沉沉而无力地了口气,“栀栀,你要生爸爸的气到什么时候?爸爸知道当年执意送你走……”
栗栀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随后就话语冷静地打断:“我没有生气。当年是很生气,气你自私自利,气你薄情寡义,更气你把我姥姥活活气死。”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没那么多精力去怨你恨你,也不想浪费我的生命和时间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她顿了顿,补充:“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
栗栀说:“爸爸,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爸了。”
她怔然地盯着天花板,一字一句地对栗源讲:“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不再是父女,如果你老后需要我养老,那我就按照法律上的规定,每月给你足够的赡养费,除此之外,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关系。”
栗栀的眸子一眨不眨,定定地盯着一处地方不肯挪眼。
“听清楚了吗?”她轻声问:“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对面默然。
栗栀把通话掐断。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抬手抹掉,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准哭。
可还是管控不住。
栗栀抓过被子蹭了蹭眼睛,又吸了下鼻子。
其实这些年,栗栀有很多次都会回想起母亲在世时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也有很多次,在快要崩溃绝望的时候,心里防线脆弱不堪的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期望着栗源能够给她打通电话,像原来那样关心疼爱她。
哪怕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她还是不争气地在心里对他期待过很多次。
她甚至在初到国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接受那么宠溺她的父亲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无情,视她为空气,丢掉国外就不管不顾。
后来。
后来啊,栗栀发觉,这大概就是现实和生活。
她只不过是被人从安宁的象牙塔中扔了出来而已。
栗栀在床上抱着被子,就这样穿着残留着顾景琛气味的衣服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手机正在响。
睡眼惺忪神志也不清醒的栗栀摸过手机,接起来。
顾景琛低沉性感的嗓音透过听筒钻进了她的耳朵。
“吃午饭了吗?”
栗栀的思维还停留在梦境中。
她答非所问地哑声轻喃:“明天。”
顾景琛没听明白:“什么?”
栗栀的目光茫然空洞,眸子里荒凉一片。
“明天,”她呢喃:“是我姥姥的忌日。”
她梦到姥姥了。
“我梦到她了。”栗栀的声音开始变得轻细,仿佛快要哭。
顾景琛极尽温柔地对她说:“明天我陪你去看她。”
“但是现在,你该吃饭了。”
“开门。”
栗栀的心跳一滞,表情怔忡了须臾。
直到听到门铃确实在响。
她立刻就从床上滚下来,光着脚一路朝门口奔跑而去。
第57章 偷尝14口 把我自己送给你。
家门被栗栀拉开。
顾景琛就站在外面。
他看到她身上还套着他的外套, 莹白的脚丫就这样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眉心微蹙。
栗栀的眼圈泛着红晕,她仰脸瞅着他, 然后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像是躲进了他怀里。
在真切感受到顾景琛身上的温度时,蒙在栗栀心头的阴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她的情绪也不再那么低落。
顾景琛抱起她,踏了进来。
他把她放在玄关柜上, 温热的手掌覆到她娇小的脚丫上, 微微凉。
顾景琛的语气有点责怪:“怎么不穿鞋?”
栗栀眨了眨眼, 心虚地不讲话。
他又扯了下依旧被她穿在身上的外套,嘴角浮出了一点笑,问:“喜欢?”
栗栀还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顾景琛就很大方道:“送你了。”
她这才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他说的是还套在她身上的这件衣服。
她低了头, 有点宝贝地张开手晃了晃袖子,浅笑起来。
是她的了。
顾景琛弯曲手指, 在她的前额上轻敲一下,嗓音散漫低沉:“穿鞋,带你去吃午饭。”
栗栀这才从喜悦中抽离,她正要从玄关柜上跳下来,顾景琛就捞住了她的腰肢,慢慢让她滑下柜子,脚踩在了他鞋上。
栗栀半转身, 打开鞋柜, 随手拿了一双帆布鞋出来,根本不用手提鞋,轻轻松松一脚蹬上。
穿好鞋后, 她抬头对顾景琛说:“我不拿手机了。”
顾景琛的嘴角荡出一丝笑,眉梢轻抬,宠溺又纵容道:“嗯,有我呢。”
栗栀便两手空空地跟着顾景琛出门了。
从楼里走出来时栗栀才发现,早上还阴沉的天气,现在正在慢慢转晴。
本来是顾景琛要开车的,但上了车后他问她想去哪儿吃,栗栀摇脑袋。
问她想吃什么,栗栀继续摇脑袋。
顾景琛便想了个招儿。
他下车,绕过车前,打开副驾把栗栀一把抱下来,给塞进了驾驶位,系安全带关车门一气呵成。
然后手肘搭在全部落下去的车窗处,弯身笑着对坐在车里一脸懵逼的栗栀说:“那就你来开车,没有导航,你开到哪里,我们就去哪儿吃午饭。”
本来很懵的栗栀被他这样一说,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这种带有未知的随遇而安,会增添很多乐趣。
她点点头,等顾景琛坐上副驾驶后,兴致勃勃地发动了车子,开出小区,随心所欲地汇入主干路的众多车流中。
栗栀一开始还有点紧张,脱离了小区附近她熟悉的那片区域后,她反倒更轻松起来。
开着顾景琛的车在各条路上驶过。
半个小时后,栗栀把车停在了一家日料店前。
顾景琛透过车窗扭脸看了眼,率先开门下车,对栗栀说:“就这个吧。”
于是两个人就吃了一顿日料。
吃午饭的时候,在发小群和封白还有凌谦确认了半天的顾景琛终于把他们要聚的时间定了下来。
就在周六。
顾景琛摁灭手机,对正在低头吃得津津有味的栗栀说:“周六晚上跟我去和封白他们一起吃个饭?”
栗栀停下吃饭的动作,抬脸望向他,然后嘴巴继续咀嚼起来。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等到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才温软地回:“好呀。”
午饭过后,顾景琛又用同样的方式,让栗栀继续开车。
随便去哪儿。
两个人行行停停,在公园逗留过,在广场歇息过。
栗栀越开越远离市里。
最后把车停在了通往郊区的一条路边。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夕阳正好。
漫天的金灿光芒渐渐地变成橙红光晕,远处的天际仿佛挂着火烧云。
栗栀没有下车。
她只是把车窗落了下来,人依旧坐在车里,趴在车窗上看着这样漂亮的落日。
顾景琛从副驾下来,绕到靠近驾驶位这一侧,倚靠着车身,就在栗栀的旁边。
从中午出门,到现在。
栗栀的心情早已恢复如初,重新舒畅快乐起来。
黄昏下的夕阳一点一点地下移,就快要隐匿到地平线以下。
天色越来越晚,光线变得昏昏暗暗。
车里放着音乐,轻柔欢快的旋律很应景。
时不时就会有车辆从后侧经过,给轻音乐加点额外的伴奏。
两个人始终没有讲话。
仿佛是怕破坏掉这样难得又美好的气氛。
栗栀望着远处的夕阳,整个人放松又惬意。
哪怕就只是这样,他和她谁都不说一句话,她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难熬和尴尬。
不过,身心舒服自在的栗栀还是在夜幕即将笼罩下来时,突然开口,话语轻然又认真地对顾景琛说了一句话。
她说:“二哥,谢谢你呀。”
正眺望远方的顾景琛听闻,偏了头,垂眼看向她。
栗栀正歪着脑袋,枕着她的手臂,眉眼弯弯地冲他浅笑。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晕射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细长的条线,橘色的光影把她漂亮精致的面容打落的唯美的像是电影场景里最惊艳的一刻。
顾景琛半转身,一只手撑在了车顶,而后弯腰。
他俯了身,低下头来。
在最后一点夕阳余晖消失的时候,也同时在一排路灯霎时齐刷刷亮起来的那一刻,吻住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