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万英尺云端说爱你(41)
但不得不说,这样说话非常爽,难怪杨斯尧一把年纪就是不喜欢说人话。
卢珮瑜缓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有些丧气地退了一步,“行吧,你决定了就好。不过。”她抬起眼睛,深深地看向周月年,“我以前不是没有想带你走,而是你爸不允许。我之前去了美国,一个人赤手空拳,经济上肯定比不上你爸在国内,等我安顿下来,你都上小学了,你爸死活不肯让我带你走,连见你一面都不行,我只能……”
说到后面,她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好多人外表看起来光鲜,哪个背后不是一堆伤心事呢?
周月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都懂。但是我不走。”
卢珮瑜彻底无可奈何了,她耸了耸肩,“你自己决定就好。”
卢珮瑜不能在国内久留,周栋显葬礼一过,她就赶着回去了。周月年还是礼数周全,跟大姑一起到了机场去送她。周月年没有多大的感觉,倒是大姑,一直唉声叹气,看周月年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赞同。
其实也能理解。
在大姑的观念中,周月年这个年纪都不能称为一个完整的人,卢珮瑜再跟她不熟,那都是周
月年的亲妈,周月年去她那里,肯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周月年却不这么想。
高三学生时间金贵,周家的事情一办完,周月年就要回学校了。
第三十三章 新年了啊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班上,方飞本来是在抄杨斯尧的作业,谁知道一转头,就看到周月年端坐在位置上,当即吓了一跳,“我——”因为那个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方飞截断,猝不及防之间,他差点儿咬到了舌头,当即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正是因为方飞这一闹,班上其他同学才发现周月年回来了,看到她的第一瞬间,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仿佛她是什么珍奇动物一样。
周月年笑起来,“你们那什么眼神?”
大概是,真的把她当成珍奇动物的眼神吧。
她能回来,杨斯尧也很开心,等到周月年把其他同学招呼走,他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去国外了?”
“嗯。”周月年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国内这么好,我去国外干嘛?”
杨斯尧听到她这么说,一向冷峻的脸上不由得也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来。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周月年眼睛里的光彩,终究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是这段时间的笔记。”杨斯尧将一叠笔记本放到周月年桌子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问我就行。”
他这段时间的笔记做得很精心,要知道,杨斯尧是个想到恃才傲物的人,能在模拟考上选题做的人,别想他跟普通学霸一样,老师给出来的每个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前方飞用他的笔记本就经常抱怨,杨斯尧写的笔记
本,完全可以无缝衔接医生的药单。
但这次不一样,他可以说是唯恐写漏了一步,就是怕周月年看不明白。
杨斯尧充满期待地看向周月年,谁知,她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放那儿吧。”
杨斯尧心里好像空了一下,但他难得懂事了一回,没有去吵周月年,而是任由她将身体一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周月年这是怎么回事?”一连好几天,连方飞都发现了,趁着上厕所的档口,跟杨斯尧说道,“我看她精神不太好啊,黄闪闪也不敢问她。”
她和黄闪闪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连她都不敢问了,别人可能更不敢问了。
杨斯尧抿了抿唇,“可能是……还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吧。”
方飞顿时闭嘴了。
也是,谁能接受亲人突然离开呢?要周月年真的跟以前一样,每天跟他们嘻嘻哈哈,一点儿阴霾都没有,那才恐怖呢。
她这样,也算是正常的吧?
杨斯尧等到方飞不说话了,在心里如是问自己。
但很快,连老王都发现了周月年的不对劲儿。他以往总是觉得周月年不安分,现在周月年不到处招猫逗狗了,老王反而不忍心苛责她,看她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怜爱。
这天,他把周月年叫到办公室,拿出平常对徐姣的那副态度,轻言细语地问道,“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啊……”
“嗯。”周月年也没有否认,非常乖顺地回答道,“我还
没有调整过来,请老师再给我一段时间吧。”
老王一听她这话就觉得心累。
这是典型的周月年式认错态度:态度诚恳,语言深刻,语气庄重——就是不改。
老王又想骂她,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他忍了下去,“要不然,我放你几天假,你回去好好休养,回来之后,自己就要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好。”不等老王说完,周学年就直接答应了,弄得老王那么多到了嘴边的话,硬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老王被她噎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你家的事情,老师也感到很抱歉。但是吧……人生中总有很多的坎坷和挫折,要站起来才能过好后面的日子。现在已经是高三了,时间很紧,我记得,你想当歼击机飞行员的,既然有梦想,那就不要轻易放弃。这世界上很多人,连梦想都不配有。”
老王自以为他这番话是呕心沥血,然而周月年目光游移,一看就知道没有听进去多少。老王知道她突然碰到这么大的事情,心态上还没有调整过来,也不好过多地苛责她,冲她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周月年回到教室,杨斯尧不在,她也没多想,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趁着大家没有看到她,背着书包离开了。
大姑看到她回来,还很惊讶,但也没有多问,任由周月年是上楼了。
她回到家中,什么也没干,倒头就睡,睡醒了就吃,吃完玩儿手机,玩
着玩着又睡着了。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大姑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她叫住,“年年,你……是不是该回学校了?”
好。
既然大姑说她该回学校,那她就回学校。
周月年一言不发,背着书包就朝学校走起。在学校里,她也依然是睡觉,除了睡,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杨斯尧他们看得个个瞠目结舌,偏偏又不敢说什么。还是黄闪闪看不下去了,趁着去厕所的档口,叫住了周月年,“周月年,你打算怎么样?”
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周月年却依然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什么怎么样?”
“我说你的课业!”黄闪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周叔叔看到了——”
“说得倒是轻巧。”周月年脸上浮着一层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的笑容,“死的又不是你爹。”
黄闪闪顺然哑火了。
她能说什么?死的的确不是她爹,体验到丧父之痛的人也不是她,她的再多劝慰,于周月年而言,都不过是隔靴挠痒而已。
倒是周月年,看到黄闪闪那张被她怼得无话可说的脸,突然就高兴了。她把自己的伤口,大剌剌地撕给人家看,痛的明明是她,她却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畅快。
周月年的反常,老王也看到了,把她叫过去谈了几次话,还安排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给周月年做过几次心理辅导,但都收效甚微。
转眼,便是过年了。
这
是周栋显离开之后,他们过的第一个年。
偌大的别墅中,只有周月年和大姑两个人,以前没有发现,如今等到周栋显不在了,才意识到,原来那个人是去世了,还是不在家,区别那么大。
大姑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说周月年,尽管这些日子她的表现不如人意,但大姑还是勉强地笑着,不让周栋显的死长久地笼罩在她们心头。
“看,大姑弄了西红柿鸡蛋馅儿和白菜猪肉,年年想吃什么都可以。”
周月年坐在一旁玩儿手机,“今年怎么只有两种?”
“多了吃不完——”大姑说完,身体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是啊,家里,终究还是少了一个人。
周月年也意识到了,慢慢放下手中的手机,转过头去,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她爸爸,是真的不在了啊。
每年这个时候,周月年都会拿着电话给身边的人拜年。她性格活泼,又擅长交际,明明很多时候只有她和大姑两个人,却硬是靠着她和电话,让整个房子里都有了一种大家热闹聚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