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看着有人拿来一块油毡布把尸体盖起来,于是点了支烟,边抽便问道:“什么时候到泉州?”
“快了,还有一个多小时。”船副道:“不过等下报了警我们肯定都得去做笔录,”他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估计不到十二点回不了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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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匀仔细看着山庄的布局图和房间分配表,这期间身边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但没人留意到他。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开始的直播做着准备。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顺着楼梯上二楼,准备去自己房间休息。到了嘉鱼间,推开门,里面已经打扫的很干净,是新中式的装修,配色素雅。景匀这几个月来都在海上漂泊,此刻看到这舒适的环境,也禁不住一阵困乏。
他匆匆洗了澡,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一阵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从心底泛了上来。他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用薄被盖住自己,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这种感觉,是一种异样的被偷窥感。由于特工经常要面对很多的监听监视,所以除了依赖仪器之外,经历地多了,身体会自然生出一种感觉。称之为第六感也可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此刻,有人正在偷窥他。
房间里不可能有人,不然早就被他发现了。人也许能藏得很好,但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声是无法隐藏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这房间里被人装了摄像头。
他睁开眼睛,假装被庭院里的热闹所吸引,穿着家居服来到外面走廊,靠在木制栏杆上往下面看。
这是一个真人秀节目组,那么房间里安装隐形摄像头以拍摄成员们的反应也很正常。
但是他不是嘉宾,而是工作人员,没必要拍摄他吧。如果不是节目组所为,那又是什么?他观察着这座鹿鸣山庄,建造地倒是很精美。中式古典与西式简洁相结合的新中式风格按理来说应该让人一见就赏心悦目,但是这座山庄却隐隐透着一丝怪异。比如到了夜晚,院子里过多的暗影等。给人的恐惧感大于给人的舒逸感。
他想起刚才摄影组吴凯乐等人的对话,如果这座酒店是建来玩密室游戏的,那这种怪异感就很容易解释了。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这房子里有古怪,而是节目组里有一个人真真切切的死了,只不过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景匀看向外面热闹的人群,安德烈的死,是意外,还是说,是某人所为。
看来不能放松警惕,景匀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木质原色的栏杆旁边,借着旁边纸灯笼的光线,一边看着手里拿着的节目简介,一边去观察庭院里的人。
通常的真人秀节目都会是录播,再加以剪辑等。但是这档《无人生还》却是二十四小时直播,时间为一个星期,它会全方位呈现嘉宾在危险情境里的反应。由于形式新颖,再加上六名嘉宾里请来了今夏爆红的薛祝和洪白,因此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播,直播间里就已经人满为患,最高热度达到了上亿。
景匀继续去看简介的第二段,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被偷窥的感觉了。节目过程中,工作人员也是参与者,这样可以最大化地使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因此,房间装摄像头也很正常吧。
但是景匀随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节目就是节目,真人秀的摄像头会是让人无法发觉的隐形摄像头吗?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归根到底,这房子和节目都透着古怪。
景匀站起来,想,要不,自己趁着这时候人都在忙,乘坐救生艇离开算了。留在这里,自己毕竟是假冒的,如果被发现,又不能杀人,还是悄悄离开的好。麻烦是麻烦了点,这里距离泉州港大约有两百公里左右,救生艇的动力肯定不足,不过……他将视线投向院子外面空地上停着的电动游览车,可以把电池拆下来用,大不了划过去呗。
打定主意,他迅速收拾了东西,从侧门走到空地上,坐上游览车,发动起来。
好巧不巧,赵子轩刚好从旁边走过,惊奇地道:“老安,马上九点了,你去哪儿?”
“哦,”景匀随口扯谎道:“我刚在海边摔倒的时候,把手机给丢了,我过去找找。”
“这么晚了,岛上除了我们没其他人了,要不明天再去找吧。这黑咕隆咚的你也看不见啊。”
“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景匀踩了油门,顺着山路驶了过去。
“那你小心啊!”赵子轩喊了句。
景匀对他摆了摆手,一路下山,直奔海边,到了他刚才上岸的地方,他跳下车,顺着岩石爬到藏救生艇的地方,伸手去拉藏在水里的尼龙绳。
但是入手一拉,景匀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把绳子拉上来,是一截断绳。救生艇已经被海浪吹得无影无踪了。
他打亮强光手电,观察着绳子,断面很平整,不像是被岩石之类磨断的。而且尼龙绳的强度很高,这么一会儿,也不会被磨断,这个断面,更像是被人割断的。
这时,他注意到了脚下的异样。景匀把手电筒转向沙滩,沙面上写了几个字:欢迎你,陌生人。
景匀微微眯起了眼睛。
陌生人。
这岛上谁会知道他是假冒的安德烈呢?那只有杀死安德烈的凶手才知道了。
呵,挑衅。
景匀用脚慢慢抹去这些字。果然,当初就不应该图省事冒充一个死人,现在,麻烦来了。
这时,几缕灯光不知道从哪里照了过来,他迅速躲到岩石后面,小心地向四周观察。
光源来自于不远处的钢架桥,上面有人的喧哗声。离岛这一面的桥梁入口已经被封死,那此刻在上面的人,只可能是本岛上的集训学员们。
景匀本想悄悄离开,但是上面的强光手电却在乱照,他只得小心藏好,以免被发现。
夜色寂静,只有海浪轻轻拍岸的声音,桥上的说话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他听到一个严厉的男声道:“学员林卿,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你如果还是过不了,你就被淘汰了!”
景匀的心脏轻轻抖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钢架桥,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道:“我一定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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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日夜,八点四十。
林卿换好了训练服,又把自己的一头长发扎成辫子,紧张地吐了口气。
来到鹿鸣本岛的集训场已经一个星期了,其他训练也说不上有多好,但是都合格了,算是差强人意。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和男性学员同一个标准,坚持了一个星期不被淘汰,林卿已经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但是唯有一样,前面两次的测试都不合格,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过不了,明天早上就会被直升机直接接走,然后领遣散费走人。
这个项目就是徒手攀爬本岛和离岛之间的钢架桥。由于今天晚上开始离岛上便有节目录制,为了防止被无意间拍到,明天起所有人员都要远离钢架桥。因此今夜是最后一个机会。
这个项目其实说难也不难,对于排名第一的冼君来说,在三分钟之内,徒手悬空吊在钢架桥上,往返攀爬过总长两百米左右的护栏,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远远没有达到他的极限。但是林卿第一次被教官吊上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项目对她最大的考验不是体力,而是恐高。
恐高症其实很常见,只是程度不同。像林卿,她乘坐飞机什么的也是正常的,但是两脚悬空被吊在高几十米的桥上时,突如其来的晕眩,肌肉无力,脚发抖,她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恐高症。
幸好身上拴了安全绳,不然她当场就要掉下去变成肉泥。教官当即就劝告她自行退出训练,林卿也知道自己成绩垫底,教官们可能也不是很喜欢她。她在这种时候往往倔脾气就上来了,第二次勉强通过了,但是用了整整五分钟。
林卿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要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
她知道教官们或许也被她打动,所以特意把最后一次机会选在了夜晚。黑夜能够很好地隐藏高度,使人的感官不那么敏感。
九点整,四名教官带着所有十二名学员来到了钢架桥边,主教官董凯看着这一群人里唯一的女性林卿,说道:“学员林卿,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你如果还是过不了,你就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