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一想,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来得突然不知所措的吗?因此她也松了松肩膀放了开,但归于璞却不这样认为。
一转身看见她还裹着浴巾,他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说“太麻烦,不想换了”的时候,他也尚未悟透意。
一直到手掌抚上只隔了一层毛巾的她的身体,真真切切柔软的身体,有着温度与曲线的身体时,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吻到床上了,他却忽然给她把浴巾扎得紧紧,紧到窒息,然后和衣躺下,睡觉。
秋澄光开始搞不懂男人了。
“……你在干嘛?”
“我好困,睡一会儿。”
“就……就这样你能睡着?”
归于璞闷着气,半晌,“嗯”了一声。
秋澄光懵了。
看着愈来愈暗的卧室,所有的光都被吸进名为“暗夜”的无底洞里了,她的心里还在琢磨着:真睡得着?
琢磨着琢磨着,属于自己的那股热情也被重新收藏起来了。
她钻进被窝里躺下,从身后抱住他,闭上眼睛又睡了一觉,似乎忘记自己刚睡了一个下午。
归于璞倒是后来才在她的拥抱中睡着了。一开始他只是合着眼,逞强地假寐罢了。
终归是个有无限可能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不平凡的夜晚。
七点多钟,秋澄光的肚子叫了两声,归于璞挑了下眉:“换衣服,出去吃饭。”
她这才愿意将这条浴巾脱下来。
她换衣服的时候,他老老实实地别过身去闭着眼睛。
等她说一句:“好了,转过来吧。”他还三番五次地确认:“真的好了?”
秋澄光笑岔气:“哦吼,你是被骗怕了是吧?”随后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归于璞一听见动静连忙往被子里面躲。
她直接跨到床上,继而跨坐到他身上。
归于璞还没称赞一句:“女中豪杰!”秋澄光把他从被子里揪出来,俯下身去压住他。
和一个小时前的那一幕相比,反下为上了。
“饶命。”他毫无底气地笑,看了眼她穿在身上的紧身毛衣,又将视线定在她脸上。
“再说一遍,大侠饶命。”
“哇,你真的很会玩。”
“快点!”
归于璞点头,平静地,作出酝酿的神情。秋澄光还等着,他却缓缓勾过她的脖子,先落一个吻在下巴,随后由下而上吻了上去。
*
秋澄光穿上一件俏短的黑色皮衣和一条毛绒绒的裤子,乍一看十分违和的搭配,不知如何让她传出几分慵懒感。
她围上红色围巾,据说也是她自己织的。又从卧室衣橱里拿出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归于璞从沙发上起身,很自觉地俯下身,由她围上了。
没有代步工具,又想到三条街外的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他们只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想到能在大冷天的火树银花下散步,倒也不失为一种自虐式的浪漫。
“我曾经在这里种下一颗星星。”秋澄光伸手随便一指,指到一盏路灯。
归于璞一本正经地搭腔:“是吗?这星星长这么亮了?”
“对呀!超级厉害,对不对?”
“对对,非常厉害。”
她得意地笑起来,紧紧地依偎着他。
不知是冷的缘故抑或是什么,秋澄光总觉得今晚的路灯格外地明亮。所有灯光都凝聚在他们周身,变着法子地在照亮随走随过的草丛、树木和公交站。
此时的公交站还立着几个人,手揣在兜里,脖子向着车来的方向,冷得瑟瑟发抖。路过时,归于璞说道:“之前我在家外面的公交站碰见了胡冰颍。”
秋澄光轻声应一句:“是吗?你们聊了什么?”
“聊了两句,记不清了。最后她说起她和你说过一件事。”
她回忆了两秒钟,复又抬起眼。归于璞唇角一弯:“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但可不一定就是你说的事儿。”
“说来听听。”
“为什么不是你先说?”
他笑着望向前方,慢慢地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余光里她好奇的目光跟跳跳糖一样越跳越近。归于璞忍不住别开眼,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早知道不提了。”
“你就说呗,又不会怎么样。”
“其实以前一直到你正式提分手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是不是我那时候太迟钝了?”
“不是的,是你太忙了,我又太闲了。”
他握紧她的手:“是我迟钝地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所以那个时候还计划跟你求婚来着。”
秋澄光低头看着脚尖,脚指头在靴子里动了动,绿灯亮起前的五秒钟,她把脑袋往他肩头一碰,小小声道:“我说的也是这个。”
他微笑着不作声,牵着她过了马路。
秋澄光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前方。整条大街忽然变成漫天星雪般的灿烂,有人,有树,有灯光,汽车安安静静地驶过,卷起一阵阵沉稳的呼啸声。
一切忽然间变得再美好不过。
她想不出还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美。
想不出哪个地方比他说话时的街道更美。
她忽然红了眼眶。躲在针织帽和围巾之间,一双眼睛在凛冽的寒风中异常倔强地温热起来。
归于璞低头看看她,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在一盏耀眼的路灯下。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
“在这里吻你可以吗?”
“嗯。”
第69章 树影「九」
春假即将结束前,秋澄光带着一箱笋干和一箱红酒去见爸爸。
红酒是归于璞买的,他说:“你要是不带去我就自己喝了。”
秋澄光先拎为敬。
在一处枯叶永远也扫不完的院子里,父女二人时隔多年相见。见面的一瞬间,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全靠着爸爸的第二任妻子在旁寒暄。
秋澄光没有准备好什么聊天的话题就来了,本以为会很尴尬,没聊几句就要回去了,哪知话匣子一打开,便从中午聊到下午。父女俩沿着一个小小的草莓园走了好几圈。
好像什么都聊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事后回想的时候,也只能勉强说出“聊了近况”、“告诉他我谈恋爱了”这样的话。
在这“近况”里,也包括妈妈的状况。秋澄光没有多说,秋池顷也没有多问。
临走前,秋澄光忽然记起来一件事,于是问道:“爸爸,去年有没有个男人从聆城过来找你啊?”
“没有啊。”
“没有吗?”
“没有,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新的人,这我还是记得清楚的。”
秋澄光点了点头,脑子里闪过她写过许恭昶的家庭住址。随后,结果父亲采摘下来的一大篮筐草莓,她回了家。
到家之后,琼姨惊叹:“多好的草莓啊,你这上哪儿摘的?”
“就驾校那边有一个草莓园,我碰上教练了,他说那草莓园主是他的学员,和他去买可以打折,我就蛮去看看咯!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你等等也给于璞送点过去。”
“哎呀,他要吃就自己来了呗!”
秦鋆琼安静地笑着,吃了一颗草莓,眼睛一亮:“真的很甜!”
“是吧?教练赞不绝口嘞!这教练买东西还是有一手的,他还告诉我摘草莓啊一定要等晴天的后一天去摘,这样草莓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下次我选个阴天去摘,看看还甜不甜!”
说得跟真的一样,秋澄光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我睡个觉,起床了再收拾行李!”
*
初八下午回去,意外地在小区门口看见施元好,秋澄光降下窗户,喊住他:“喂,干啥去呀?又做志愿者?”
“不是。”施元好俯下身,和车内的人招呼了一遍,“我来约会的。”
“呦?!追到女孩子啦?”
“嗯,你怎么好像比我还高兴?”
“那当然啦!我替你高兴嘛!”
“你们这是……去哪儿?”施元好看了看车后座,除了秦鋆琼和琼姨两个人之外,还搭着两件行李。
秋澄光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丝遗憾:“我们要回去了,明天就上班了。你呢?什么时候去学校啊?”
“十五过后。”
“在哪儿读大学?”
“慕城S大,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也不远。”
秋澄光心底的遗憾忽然间又烟消云散了。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掩饰惊讶之色,淡定地说:“小朋友,姐姐我以前也是在S大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