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今天来看邱远。你来这儿干嘛?”
归于璞往身后的病房看了眼,夏榈檐一怔:“你也来看她?”
“嗯。”
“为什么?”
归于璞没回答,视线落在一旁的曲桑身上,他弯腰打了个招呼:“你好。”
曲桑失神地点点头:“你好。”
“方便和你聊两句吗?”
夏榈檐揪住他:“表哥你干嘛啊?”
曲桑迟疑地看着他:“你是律师?”
“嗯。”
迟疑片刻,她缓缓起身,慌张地将头发夹到耳后,和归于璞走向走廊尽头的窗边。
*
夏榈檐回到家后,走到秋澄光的房间,连人带书包倦怠地往椅子上一落,道:“今天我们去医院看邱远的时候,表哥也来了。”
秋澄光停下织围巾的动作,和曲翎对视了一眼。
“他去做什么?”
“他本来是来看邱远的,后来和曲桑聊了一会儿。但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后来呢?他去哪儿了?”
“我们离开之前他就走了,反正就跟以前接到案子一样,跑来跑去的。”夏榈檐耸了耸肩,书包带像披肩一样挂在她肩头,“我就是心里没主意,所以来跟你们说一下。”
秋澄光把毛线放进篮筐里,搂住她的肩膀:“没事,他应该是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嗯,我看他的表情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曲翎笑了一声:“还会观察你表哥的神态了,嗯?”
“对呀。那没什么事儿了,我先回去复习了。”
“去吧。”
夏榈檐刚一走出去,曲翎轻声问:“他还没打电话过来呢?”
秋澄光摇头:“还没。”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显示一条他的消息。
【我在公安局,没事不用担心。晚上晚点回去,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你睡醒我再打给你。】*
回到钟叹那里已经夜深了,钟叹睡下了。
归于璞简单地洗了个澡,看到微信上一条消息,于是给秋澄光拨去了视频电话。
她很快接了起来,揉眼嘟嘴,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怎么还没睡呀?”
“在等你呀。其实我刚才睡着了。”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归于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牙咬开饼干袋上的鲨齿后,嘱咐道:“快睡吧。”
“等等,你晚上没吃饭吗?”
“吃了,这是夜宵。”他举了举手中的饼干,上面的小黄鸭很瞩目。
秋澄光揉着眼睛笑了:“你还偷藏这个饼干呢?”
“哪里叫偷藏,我这是备着饿的时候吃。”
“告诉你哦,我今天也学着做饼干了,”她轻声,眼里藏着许多期待,“不过呢,太硬了,许恭昶牙齿都快掉了。”
“许恭昶已经吃过了?”归于璞一边问,一边抖了抖衣上的饼干屑。
秋澄光看着他:“是呀。他非常期待,所以我就给他吃了几个,结果他捂着腮帮现在还说不出来话!”
“你做了颗石头给他吧?”
“哪有!我可是给你留了好几十个呢!”
归于璞轻笑一声,虽然可以想像见到她以后啃那些饼干时腮帮子的酸疼,但心里却像放飞了一只喜鹊,乐得闲情自在。
“你今天去医院了?”
“榈檐告诉你的?”
“嗯。”
“是啊,”归于璞把手往脑后一枕,枕在床头,“我今天还去找了那家奶茶店的老板,看监控。”
“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曲桑和邱远当时也在。我就打算去邱远,结果邱远没见到,见到了曲桑。榈檐有告诉你吧,邱远住院了。”
秋澄光点了点头:“你还要继续说下去吗?这是什么机密吗?”
“倒也不是什么机密。”他笑了一下,“曲桑那天给她朋友发了个视频,视频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我今天就是去警局处理这个事。不过我改天再告诉你,现在……”
他看了眼手表:“十二点多了,该去睡觉了。”
秋澄光垂下头:“好嘛。那你明天还要去哪儿?”
“明天还要去趟警局。”
“警方那边这个案子还结案吗?”
“如果没有曲桑手中的视频,已经可以结案了。”
“那个视频真的很重要啊。”
“很重要,或许可以证明刘圣天……”
夜很静,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
秋澄光料想他是困了,便准备道晚安。他却忽然问:“不让你去上班是不是不高兴啊?”
“对呀,在家里无聊死了。”
“那你明天跟我出来一趟吧。”
“你明天不是要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想吗?”
“倒也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但你这么问,难道说你需要我帮忙?”
他挑了下眉:“开玩笑,我还需要你帮忙?”
秋澄光“嗤”了一声:“你最好不要哭着来求我!”
“我就是算不清几天没见到你了。”
“你想我了?”
“嗯。”
第48章 穿林「八」
从警局拿到弹道鉴定报告,归于璞的呼吸有些颤抖,连同负责刘圣天案的专案组组长说话都高亢起来。
“致死的那一发子弹和刘圣天的枪没法匹配!”
两个人并肩走得飞快。
“王若山那里还有第二把枪!”
“已经让人去把王若山带过来!”
归于璞一下子冲到太阳光底下,几天以来压在心头所有无法名状的沉重忽然在阳光下消泯了。
但他马上意识到事情还没完。
他赶去见了刘圣天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刘圣天的鼻子撑得鼓鼓的,半晌,才木木地问:“所以我没有杀人?”
“没有。”
“没有杀人?”他的声音低而颤,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眶逐渐红了,“是他……”
“对,王若山手里还有一把枪,你们都不知道?”
刘圣天摇头:“他说只有一把,给我了。”
归于璞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刘圣天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是他告诉我,我可以在人多的地方开枪,这样一来,就可以改变现在没意思的生活。”
“你在觉得生活没意思的时候,想过杀人吗?”
“我只想做点不一样的事。”
“想过杀人吗?”
“没有,我想不出做什么是有意义的。”
“好。”
从看守所离开,归于璞去了一趟刘家村,刚到小区门口,他看见一辆警车从“刘家村”招牌下拐了出来。
灰尘扬起在车屁股后面,从滚滚灰尘中跑来两个踉跄的身影,是王若山的父母。
归于璞到了刘圣天家,刘爸爸连忙将他让进屋里。刘妈妈从阳台走进来,双手端在胸前,惴惴不安:“刚才警察来带走楼下那小子,律师,这是怎么回事?”
“刘爸爸,刘妈妈,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刘圣天他没有杀人。”
刘妈妈愣在原地,刘爸爸张大了嘴巴和眼睛,呼吸沉重着:“怎、怎么回事?商场那个女孩……”
“我暂时不透露太多了,但刘圣天不会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了。你们先知道这个。”
刘妈妈捂着脸哭出来,所有皱纹和眼泪纠织在一起,她走上前拉住归于璞的手,却迟迟说不出话。
“谢谢你啊,律师。”刘爸爸颤抖着声音说。几次见面以来,他第一次眼眶通红。他自言自语着:“没有杀人……没有杀人……”点着头,两滴眼泪落在地板上。
“不过目前看来,故意伤害罪是成立的。”
“没有杀人就好!”刘妈妈终于哭出声,长长的一口气吸上去,好久才又哽咽出来,“没有杀人就好!我们赔偿!我们赔偿!”
归于璞环顾家里一圈,只剩下几把椅子躺在客厅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按照你们的意愿,我会尽量去沟通,安排和受害者家属的见面,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麻烦你啊,律师。坐下来喝杯水吧?”刘妈妈兜起袖子擦了擦泪,刘爸爸赶紧去烧了一壶水。
水烧开了,刘爸爸弓着身子往倒满了一杯:“归律师,要不要喝一杯?我好久没喝了,本来出了这样的事就应该喝个烂醉,就怕孩子他妈撑不住。”
归于璞接过水,道了谢:“不喝了,等案子结束以后,我再找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