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45)
谢景衣轻轻的嗯了一声,“先熄灯歇了,一会儿咱们一道儿出去,不要声张。”
……
是夜,前院的丝乐声已经小了起来,今日来的到底都是些小娘子。
谁都不想玩得太晚,明日里脸色难看落了下成,像男子那样放纵到天明的,更是少之又少。
谢景衣换了青萍备用的衣衫,悄悄的出了门。同一个院子里的谢景娴同谢景音,早就睡熟了。
“哎呀,这位姐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去啊!”守着角门的小厮打着瞌睡,漫不经心的问道。
青萍哼了一声,“别提了,小娘子可真不好伺候,这般时候,非说要吃什么鱼糕,没有就发脾气。我阿妈家就在附近,我去寻些来。这位小哥莫要声张,这点银钱,给你打酒喝。”
那小厮本就是守庄子的,主家一年来不了一两回,就指着这段时日的赏钱发财,笑眯眯的接了过来,放在嘴边咬了咬。
“姐姐说的可真是,人家命好,可不往死里使唤咱。你且放心,都是做下人的,我替姐姐留着门。”
青萍笑了笑,“那便多谢了。”
谢景衣不吭声,跟着青萍一道儿出了门。
垂花楼乃是城郊小有名气的一座花楼,楼里大多数都是卖唱的伶人,主要是在主家宴客的时候,过来奏乐劝酒。
一年到头,大部分时候,都是生意寡淡。
青萍到了角门处,抬手敲了三短两长,门一下子就开了。
一个长着满口黄牙的婆子,不耐烦的探出脑袋来,说道,“何事?”
一看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迟疑道,“这不是小娘子家家来的地方,你们要作何?”
谢景衣伸手甩出了一块银子,“我们家老爷要见莲芳。”
婆子手中一重,掂了掂,顿时笑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莲芳屋子里有客人,都歇下了。”
“大胆,若不是我家老爷有官职在身,不便来此,岂能容得尔等嚣张?”
婆子一愣,拱了拱了手,“敢问主家?”
谢景衣哼了一声,“姓刘便是。你这婆子,莫要啰嗦,我家老爷也不是那等霸道人物,不过听说她生发有道,想要问上一问罢了。”
姓刘的,做官的,还头秃?
婆子心下便有了数,这可是两浙路鼎鼎有名的刘仓司。
“我这便去。”
谢景衣又随手扔了一块银子,不耐烦的说道,“快些快些。今夜之事莫要与人提,不然的话,得罪了我们老爷,有何下场你可知?”
婆子一个激灵,“老婆子对天发誓,绝对不敢妄言。”
那婆子快步的了,很快就从小楼上下来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
青萍摆了摆手,那婆子识趣的到一边去了。
谢景衣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那莲芳,莲芳一惊,咬了咬牙,“要做何事?先说我虽然是花娘,杀人放火是绝对不做的。”
谢景衣摇了摇头,递上了金锁,“李老爷脖子上有一根锁,你去换了来。这根也是真的,放心,他发现不了。”
莲芳又是一惊,“就这么简单?”
她一早就见过李老爷脖子上的那根金锁了,看起来薄薄的,并非什么稀罕物。
谢景衣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他明日就会离开这里,你若是怕,拿这钱赎身走人便是。”
莲芳咬了咬牙,“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嗯,就说你去写生发的方子。”
莲芳点了点头,快步上了小楼。
不一会儿,她便又蹑手蹑脚的回来了,笑道,“多谢刘老爷赏识,这位小姐姐放心,回去用了我这生发的方子啊,保证他一头亮发,比那马尾巴都长!”
她说着,将金锁同一张纸都交给了谢景衣。
谢景衣一看就瞧出来,那便是谢景音的金锁,点了点头,不耐烦道,“说了莫要声张,这么大声,是想看我们老爷的笑话么?若是没有效,看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58章 老李家的报应
莲芳笑了笑,拍了拍胸口,在那里放着一张银票。
谢景衣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扯着青萍一道儿走了。
待她一走,那婆子忙凑了过来,“嘿,莲芳,这下子你可发达了,若是攀上了刘仓司……”
莲芳脸色一板,“啊呸,你瞅瞅那两个小丫鬟,指不定是看大门的呢,就嚣张跋扈得紧,狗眼看人低。那刘仓司又岂是好相与的,我劝你莫要对旁人提起,不然的话,他问咱们这样的人,要了生发方子的事被传出去,怕是要杀人灭口的!”
那婆子一惊,“一个管仓库的,还敢杀人?”
莲芳一听,轻蔑的笑了,“说你见识浅,你还不听。现在我屋子里那一位,有钱吧?”
婆子点了点头,“李百万指甲缝里漏出一点点,都够咱们吃一年的了。就是有些抠。”
莲芳并未反驳,“那李百万平日里最爱吹嘘的是啥?”
婆子想了想,“他家三女婿乃是两浙路的大官刘仓司。”
“这不就是了!”
婆子恍然大悟,“我滴天老爷,我以为李百万已经是大爷了,那刘仓司却是大爷都要供着的大佛啊!”
“正是正是!我要回屋子伺候大爷去了,你可千万记得把嘴闭紧了。”
婆子拼命的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莲芳上了楼,捂了捂胸口,强压住了心头的喜悦。
她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火坑,可天上掉了馅饼,她就要逃出升天了。她想着,在心中默念了李景音三个字,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半猜半推的,也知道,定是屋子里的那个老东西,想要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强抢了金锁来……
日后她若能清清白白的过上下半辈子,定是要给那李景音烧高香,一日三次的祝她平平安安一生。
谢景衣不知道莲芳所想,她同青萍顺顺利利的回了屋子,用那滚烫的水,将那金锁煮了又煮,再三确认没有错,这才放下心来。
青萍在一旁扇着炉子,一边撅起嘴说道,“小娘,咱们干吗花那么些钱。柴二公子对您那么好,他又会功夫,叫他帮忙去偷回来,不是更好?”
谢景衣笑出了声,叫柴祐琛去偷东西,亏得青萍想得出来?
谢景衣觉得,以他的性子,可不是偷,是明抢。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要不然的话,我们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这个世间啊,人情是最难还的了,是以能自己个做的事情,就得自己去做了。”
“三娘子,万一那婆子同莲芳嘴角不严实,把咱们供出来了怎么办?”青萍好奇的问道。
“肯定不会的。那姓李的糟老头子不是善茬儿,那些风月场上的人,如何不知晓?他们若是供出了我们,那不就等于承认是他们换了金锁么?放心吧,打死不会承认的,便是说,那咱们也是刘仓司府的丫鬟。”
“就算那姓李的查到是咱们叫人偷换的,那又如何?就兴他用下三滥的手段,不许我叫人偷回来?左右已经势同水火了……你且放心,再过几日,保准他气得撅过去!”
那婆子谢景衣不敢打包票,但是莲芳她知晓。她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打心眼里,厌恶那肮脏之地,厌恶那个黑猪李大爷的。她有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了,何必留在那里,等人羞辱。
青萍一听,欢欣鼓舞起来。随即又在心中瑟瑟发抖起来,她总觉得,自己跟在谢三娘子身边久了,连胆子都肥了不少,竟然敢去惹一方巨富,惹就惹了,竟然还期待着下一轮。
简直不像她!
她明明就是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小丫鬟啊!
那金锁煮干净了,谢景衣拿帕子擦了又擦,这才仔细的收了起来。
她心大,可以不要名声,胡作非为,大不了立了女户,照样风流潇洒。
可是谢景娴同谢景音不行。就算谢景音嗓门大,那她也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软萌萌的小娘子罢了。
哪里像她,心如玄铁。
若不是为着谢景音着想,今儿个那死黑胖子敢在她面前叫嚣,早就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何必如此曲折迂回。
世道对小娘子是如此的苛刻,你看骄傲如刘清清,落水被人救了,不照旧得以身相许。
……
“收好了,昨儿个我帮你洗了,你看闪闪发亮呢!”翌日晨起,宋府便给院中送来了朝食,姐妹三人团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