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425)
话说今儿个早朝一站班,站在前头的几个阁老,低着头依旧打着瞌睡装深沉。
但后头的那些,一个个的却是怎么都眯不着啊,之前翟有命站的那个位置,现如今竟然多出了一个人。不说翟有命患病之后,早已不朝;便是以前他好的时候,也是甚好来这里,便是来了,也一言不发的,只暗戳戳的拿着小本本,记录得朝臣的一言一行,等着秋后算账。
可那个位置,今儿个竟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虽然她穿着黑色的袍子,腰间悬挂着黑色的翎羽,看上去十分肃杀,比在场的多数文官,都要有气场多了,但并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阁老们听到呼声,扭头用余光瞟了瞟,又转过头去,假寐起来。
呵呵,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且不说官家看着是个小绵羊,但其实是头倔驴子。就这位……就这位……你们是没有打过交道……
朝臣们憋了一早上,终于有人带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儿!
官家眼睛亮晶晶的,欢快的看向了谢景衣,阿衣,他们说朕贪图你的美色!
谢景衣无语,你那幸灾乐祸看好戏,就差要小太监剥好花生米的样子,已经暴露于天下了。
当然了,官家贪花好色不值得高兴,但说她是美色,这是喜事啊!
谢景衣勾了勾嘴角,看向了说话那人,生得矮矮胖胖的,像是一个大倭瓜。留着黄色的山羊胡须,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酸腐书生。
谢景衣高兴在心里打了个响指,她谢景衣就是命好,这个出头羊,竟然生得比她还矮,不枉费她特意让忍冬纳了个厚鞋底儿,长高了好些。
低头看人的感觉不要太爽。
“原来娄大夫认为,我大陈乃是以貌取士。照着您的说话,您科考那一年的主考官,当真是品味独特!”
“当然了,多谢您夸我有潘安之貌,您没有,也不必伤心。”
娄大夫眼睛一瞪,急得直跳脚,这是直接在骂他丑吧?是直接开骂了吧?说夸她有潘安之貌了,这是胡说八道吧?胡说八道吧!
“柴夫人莫要颠倒是非黑白,我何时说过大陈乃是以色取人?我是替官家忧心,担心天下的悠悠之口。大陈科举取士,论功行赏,不知道柴夫人有何德何能,好意思站在这个位置上?”
“你睁开眼睛看看四周,整个朝堂之上,除了你一个女子,还有旁人吗?这像话吗?”
谢景衣睁大了眼睛,看了四周一圈,“我睁大眼睛看了四周,整个朝堂之上,除了您一个人又矮又胖,还有旁人吗?这像话吗?”
“你!”娄大夫气了个倒仰,“你这是偏见!是以貌取人!我虽然矮,虽然胖,但是堂堂正正做官,堂堂正正做人的。”
谢景衣点了点头,“这不就对了。我不过是把您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罢了。说您两句,您就气愤不已,说着是偏见,是以貌取人。”
“可您因为我是女子,便不让我上朝,何尝不是偏见,不是以貌取人了?您是读圣贤书的人,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先贤可没有教过。”
“堂堂正正做官?我谢景衣也是堂堂正正做官的。敢问大陈律里哪一条些了,女子不能入黑羽卫,又有那条律法写了,女子不能够积攒功勋,做黑羽卫的大统领?”
“黑羽卫的创始人,不是就是女侯么?我且问你,黑羽卫大统领能否上朝?”
娄大夫不满意的点了点头,“能。但是你不同。”
谢景衣双手背于身后,“有何不同?律法可没有说,黑羽卫男统领能上朝,女统领就不能上朝。就像律法没有说,长得又丑又矮又胖的人,不能上朝,免得伤了官家的眼睛一样。”
“你!”娄大夫差点没有气撅过去。
谢景衣收了笑容,认真的环顾了四周,“女子能否站在这里,我已经说得十分的清楚了。我谢景衣若是要换个名字,那就该叫谢堂正了,堂堂正正这四个字莫我莫属。”
“黑羽卫最近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诸君可需要我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的掰开来数邪?谢三不敢全揽在自己身上。若是在这里的诸位,能够寻得出任何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
“那么请站出来,咱们一对一的说上一说。若是我输了,不用你们说,谢三自当离去。”
黑羽卫掀翻了后族五大家,还灭了吴王,整得裴温两族元气大伤。谢景衣在宫中杀人之事广为流传,谁人闻之不胆寒?朝堂之中,哪里有比她更风骚的人?
啥,你说柴二?那是她夫君;你说翟准?人就差蹲在柴家门口看门了。
娄大夫顿时心虚起来,嘟囔道,“有甚功劳?我不知晓。”
谢景衣冷笑出声,“你不知晓?便可妄议。有一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不知娄大夫可知晓。你有甚功劳,我也不知晓?敢问您是凭借何等功绩,做到这银青光禄大夫的位置的?”
“是凭着带着偏见看人?是凭借着信口开河?还是凭借您父亲曾经是阁老,蒙了祖茔?亦或者是,官家贪图你的美色?”
“你!”娄大夫一跳三尺高,“欺人太甚。”
谢景衣点了点头,“您这么说我,就是有道理的,我就该不吭声;我这么说你,就是欺人太甚?何必跳脚呢?反正你跳起来了,也不如我高……也休要觉得我针对于你,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第566章 腊八节(大结局)
朝堂上的声音小了许多,那些本想跟着娄大夫一起霍霍的人,又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
谁不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没有瞅见,站在前排的那群糟老头子,一个都没有吭声么?在用脑壳一想,谢景衣若不是已经正式升了黑羽卫大统领,内阁若不是全默认了,她今日也没有这个可能,毫无阻拦的来上朝。
要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卖菜的大娘,还有青楼的名妓,随随便便都能进了宫门,来站班了。
说到底,在翟有命死之前,她便已经是实际上的黑羽卫大统领。
既成事实,多说无益。
没有看到娄大夫灰头土脸的样子么?接触过谢景衣的人都知晓,今儿个她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万一真惹恼了,把那什么外室,私房钱给抖露出来了,那岂不是要糟?
谁还没有一个两个说不出口的秘密了?
这出头鸟卒了,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官家眯了眯眼睛,笑眯眯的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啊!哎呀,没有啊,那就退朝罢。”
他说着,对着谢景衣眨了眨眼睛。
谢景衣笑了笑,屋子里的人渐渐的散去,只剩下谢保林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谢景衣走了过去,在谢保林眼前晃了晃手,“阿爹,阿爹,走罢。回去了,今儿个是腊八节,官家会赐粥,衙门多半都不办什么事儿。咱们早些归家去,还能够从庙里接回阿娘来。”
“她同大姐姐,一早就去城外的山庙求粥了。家中也炖了些,莲子都是柴二特意叫人,从杭州捎过来的,多吃多有福气。”
谢保林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谢景衣一眼,“回家再说。”
……
谢家的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今儿个东京城里,下了小雪。等谢景衣归家的时候,地上已经白了一片儿。
靴子踩在地上,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谢景衣涨红了脸,扶着柴祐琛的手,一扭一扭的走着,“不许笑!”
她不说还好,一说柴祐琛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下次别穿这么厚底的鞋,脚都沾不了地了,这能不滑么?”
谢景衣恨不得刨出一个地洞来,好钻进去把头埋起来。
她又不是真的会夜观天象,哪里知晓今儿个会下雪啊!她奶奶个腿的,简直老脸丢光了。
柴祐琛见她真的恼了,清了清嗓子,“御史台还有事儿,我且去去就来,夜里再回来同你一道儿饮腊八粥,然后接你家去。”
谢景衣点了点头,“知晓了,我一会儿叫乳母把止言抱来。”
柴祐琛嗯了一声,将谢景衣送到了翟氏的屋门口,方才同依旧有些恍惚的谢保林告了辞,匆匆离去。
谢景衣抖了抖身上的雪,“阿爹,走了,进去了。”
谢保林一个激灵,走了进屋,这一进屋,吓了一大跳儿,伸出手来,指着屋子里头的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