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422)
谢景衣一愣,“随便弄弄便是,别叫她久等了。”
裴少都被抓的当夜,便在狱中自尽了。翌日一大早,禁卫军便抓了温裴两家亲近之人,寿光县主乃是裴少都的妻子,首当其冲的落了大狱。
……
谢景衣特意选了件素净些的夹衣,随意的挽了发髻,便进了花厅,天气寒凉,花厅里早就支起了屏风,上头绣了半丛金菊,一只戴着铃铛的小奶狗儿,仰着头嗅着花香。
这小奶狗正是青乐小时候的样子。
穿过屏风,谢景衣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出神的寿光。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布衣,只簪了银簪子。比上一回见到她,要消瘦了许多,像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落了形。
谢景衣在心中叹了口气,“阿姐。”
寿光听到谢景衣的声音,忙站了起身,对着谢景衣行了个大礼,“你救了我两次,我实在是不知晓该如何回报。”
谢景衣忙扶起了她,“阿姐说的哪里的话,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日后可有打算?”
寿光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的,若不是你同柴二在官家面前求了情。裴少都谋逆,我身为他的妻子,如何还有活路?这些日子在狱中,我可算是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我年少之时,体弱多病,除了裴少都一个外男,旁的也没有见过。人都说我们神仙眷侣,其实未出嫁前,两府而居。出嫁之后,我又多住在别院。”
“我在里头,整夜的睡不着。想着我们的往事,我总觉得,会有许多许多。可思来想去,多半都是他画画来我题字。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但我早就发现了,他心中早已另有他人。”
“不过当时,我自欺欺人罢了。便是曾经有过真情,那也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谢景衣听着,摇了摇头,“阿姐莫要太过伤心,你还有女儿呢。不过你倒是谢错了人,真正改变官家心意的,不是我们,而是你郡王妃。”
“她在宫中苦苦哀求。又因为你确实不知情,方才……”
谋逆本是诛九族的大罪,按照那大陈律而言,裴温两家要倾族覆灭。但百年世家,关系错综繁杂,若当真深究,站在大陈朝堂上的人,要少了一半去。
即便如此,两族付出的代价,也远比谢景衣之前预估的要惨烈得多。
寿光县主确实是长期在城郊养病,并未掺和在其中,最后被夺了封号,贬为了庶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寿光一愣,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母亲待我比亲女更亲。今日前来,也是来向你辞行的,为母则刚,我还有女儿要养,自是不会寻死觅活的。”
“我打算日后领着孩子,住到西京去。在这京城里,人尽皆知谋逆之事,总会有人在孩子耳边说三道四。趁着她年纪尚小不记事,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谢景衣点了点头,“阿姐心中有决断就好。只不过为何要去西京,路途遥远不说,遇到什么事儿,也没有个助力。”
“我年幼的时候,父亲曾经去西京任过职,我小时候在那里住过一段时日。除了这东京城,也就是西京,我有些印象了。”
谢景衣倒也没有继续规劝之意。
人一辈子长得很,该怎么活着,想怎么活着,都应该由她自己决定。寿光是想再嫁也好,一辈子带着孩子守寡也罢,都是她自己个的事。
说起来,一开始她救寿光,还全是因为裴少都。当真是世事无常。
寿光亦没有什么可多言的了,她站了起身,拿起了早前搁在桌上的一个小包袱,递给了谢景衣。
“我走得急。怕是看不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之前在庄子静养的时候,闲得无事,给孩子做了些衣衫,绣了床小被。”
“我知晓你手艺好,也不缺这些。就当是个心意吧。今日一别,不知何事方才能相见,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谢景衣接过了包袱,心中亦是酸涩,“多谢阿姐了。”
寿光点了点头,微微的笑了笑。
谢景衣尤记得,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惊为仙人的样子。虽然现在已经变了,可谢景衣却莫名的觉得,这样的寿光,真实得多。
忍冬送客出了门,谢景衣伸了个懒腰,朝着院子里走去。
微风吹到她的脸上,有了些许的凉意。她抖了抖胳膊腿儿,老老实实的按照翟氏说的,在院子里踱起步子来。
“柴止言啊柴止言,你说你多沉啊,跟绑了块大石头在我肚子上似的。你阿娘我本就不高,被你这样一压,怕不是又矮了一寸。简直了……”
“我阿娘,也就是你外祖母,还哄骗于我。说怀了孩子之后,那孩子在肚子里撑着,能把人的骨架给撑开了。瞧着能长高好些。”
“可她也不看看,她生了那么些个,也不见长高一丝半毫啊!简直就是个骗子啊!前些日子,我瞧见了一本杂书,上头写着,睡觉的时候,用绳子一个拉手,一个拉脚,能把自己扯长。”
“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用。你想想看啊,到时候你阿娘我上朝,往那儿一站!人都说,黑羽卫大统领啊来了,多威风啊!可一瞅,人呢人呢?”
“哎呀,这个大统领不低头看不见啊!那我岂不是颜面扫地?简直了,我竟然比那些糟老头子还矮!令人发……”
谢景衣说着,突然觉得肚子一抽,忙停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阵抽痛,她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的嚷嚷道,“快快快……快叫柴二给我滚回来!”
第562章 产子
柴祐琛猛的甩了一下马鞭,往日遛青乐的时候,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能从家中走到御史台,可到了今日,他方才觉得,这段路竟像是没完没了似的。
穿过了一条大街,钻进了一条小巷,又拐了弯儿,还有瞧见家门前那颗桃树儿。
“该不会我还没有到家,止言便生出来了罢!”柴祐琛心急如焚,忍不住将心中的焦虑说出了声。
坐在他旁边颤颤巍巍坐着的柴贵,无语缩了缩脖子。
自打府中来报,说谢景衣要生了,柴二就像是疯魔了一半,先是要解开马车套儿,骑马回去;解开套儿麻烦,还不如直接坐车,好家伙上了车,又嫌弃他赶车太慢。
堂堂一个御史中丞,自己个赶车不说,还非嫌他坐在一旁碍手碍脚,要赶他进马车里去。
想他柴贵伺候了公子一辈子,还不知晓,这厢他坐进去了,他日待公子病好了,那就不是扣月钱这般简单了!当然了,他觉得公子这病,大概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马车尚未停稳,柴贵眼睛一花,柴祐琛已经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门,只留下了一个残影。
门房揉了揉眼睛,“柴贵,之前可是有什么冲进去了?今日日头不大啊,我咋觉得自己眼花缭乱了呢?莫不是青乐回来了?”
柴贵勒住了跑得有些兴奋,恨不得继续环城一周的马,斯条慢理的跳了下车,“青乐没有回来,青乐他爹回来了。”
门房立马捂住了嘴,他当真不是有心骂公子是狗的!
柴祐琛哪里有空理会他们的腹议,冲进屋子里一瞧,只见里头多了不少盆儿桶儿的,忍冬在哪里不知道摆弄些什么,而谢景衣的半个影儿都没有瞧见。
“夫人去哪里了,是不是疼得厉害?莫不是我来迟了,孩子已经生了?”
说话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哈哈,瞧你那傻样儿!一时半会儿的,哪里生得出来,等这天落黑了,你家娃儿肯呱呱落地,都不错了。我听说有的人,生了三日三夜方才生出来……”
一旁的翟氏一听,立马呸呸呸得连呸了三声。
“你别浑说,送子娘娘莫要见怪,一定要平平安安,早些生下来。你还好意思笑逸天,阿娘来的时候,你不和他一个样子,生怕孩子落到你脚背上了似的。”
“就你说的这些,那是刚才阿娘说给你听的。”
谢景衣撅了撅嘴,没见过这样卖亲闺女的!
虽然说她当嬷嬷那些年,也不是没有见过后宫妃嫔产子。但是一来,生的也不是她的娃,二来,疼的也不是她自己个,有个屁的感觉!
顶多是松了口气,他娘的太好了,这次没有出幺蛾子!可以回去睡觉了,然后心中唾骂一番官家,果然就没有不贪花好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