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413)
“您知晓吧,我是个买卖人。买卖人最注意的是什么,那当然是钱到哪里去了。”
“刘家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呢?在官家登基之前,你们刘家的买卖,可从未做到荆州同沧州去过。哎呀呀,莫不是那段时日,这两地的天上掉金饼子了么?”
谢景衣说着,翘起了二郎腿,伸出了手来,翟准立马给她端了一杯茶水,放在她的手心里。
待一递完,便后悔了。
不是,谢景衣是他上峰,又不是他娘,他干嘛要伏低做小的伺候着!
不怪他,要怪就只能怪谢景衣这动作实在是太自如了,他一时被迷惑了。翟准想着,从谢景衣接过了茶盏,认认真真的端着。
“你年纪大了,又被困在这宫里,可真是太可怜了。不知道你们刘家的人,完全浪费了你的一女三嫁的苦心。他们可是在沧州买地,从荆州买铁器呢……”
“我掐指一算,好家伙。按照你们刘家这种买法,你们种的不是粮食,种的是铁树吧,也不知道,这铁树开不开得了花。唉,今年夏日特别的干,有不少地方,落了旱灾。”
“百姓苦啊,连个粗头,连个犁都买不起。你说我跟朝廷提议,叫他们先借你们刘家的用用怎么样?别人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你们刘家可以啊……”
“刘太妃,你说刘家拿得出来吗?”
刘太妃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悠然姿态,她从谢景衣说准了她出恭之事开始,已经胆战心惊了。
他们只当如今的官家是个软弱无能,日日只会哭唧唧之人,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恐怖如斯,在宫中早就遍布了眼线!
谢景衣能够说出刘家,说出吴王,说出温家,甚至能够说出荆州,说出沧州……他们所有的底牌,早就暴露无遗了。
刘太妃说着,哈哈哈的笑了出声。
“罢了罢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早就对我兄长说过,后族五大家同气连枝,我们刘家就算是另投他主,又能如何?古往今来,有几个墙头草,能有好下场的。”
“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想问的,吴王并未起兵,官家这般对侄子下手,对我刘家下手,岂不是让人心寒?”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嗯,这个问题,不想告诉你。坏人怎么能够不留遗憾的离开人世呢?统统抓起来,听候发落。”
……
她说着,扶着腰站起了身,又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吴四虎,“怎么,你现在还不走,想同他们一起被抓起来么?”
吴四虎挠了挠头,快步的跟了上来,“谢三,我现如今该怎么做?”
谢景衣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吴四虎哭丧着脸,“姑奶奶,别说五个条件了,以后我吴四虎的命都是你的了,你叫我抓狗,我绝对不撵鸡。你叫我娶猪,我绝对不娶牛!”
谢景衣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我叫你娶猪做什么?”
她说着,正了正色,压低了声音,“我若是你,立马负荆请罪,老老实实的把徐雅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的。武将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官家的信任。”
“为什么你阿爷能做大元帅,你只是小将军。那便是他没有秘密,而你有。”
她说着,加快了脚步,朝外头走去。
吴四虎三步并作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吴王真的反了么?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若是没有能够一棒子将他打死的证据,到时候被人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如何是好?”
谢景衣脚步一顿,“是不是欲加之罪,一会儿你便知晓了。”
谢景衣说着,快步的上了马车,翟准将手里握着的茶盏往地上一扔,跳上了车,驾着车朝着前头走去。
吴四虎挥了挥尘土,摸了摸被剃缺了一块的头发,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这走着走着,他便觉察出不对来,“翟准,你这马车跑这么慢,跟乌龟爬似的,何不步行?”
翟准晃了晃手中的马鞭,“谢三有孕,不能跑快。”
吴四虎眼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你干嘛那么怕她?”
“我不怕她,我只是在拍上峰的马屁而已。”
吴四虎脚步顿了顿,拍上峰马屁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吗?你为何要洋洋得意?
“你们不是出宫么?为何走这条道?”
翟准摇了摇头,“我们不出宫,去官家那儿。”
吴四虎睁大了眼睛,“不是,你们去官家那儿,我也去官家那儿,为何你们可以坐马车,而我要走路?不能捎带我一瞅?”
翟准哦了一声,“谢三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不想生出一个笨蛋来。”
吴四虎一梗,他娘的,黑羽卫一个个的,不光心黑,连嘴都黑!
马车实在是很慢,待谢景衣同翟准进了官家所在的大殿,吴四虎后脚也到了。
这一进门,他便傻了眼,只见吴王笑眯眯的坐在官家下手,正端着小酒盏儿,在他的身边,貌美如花的温倩倩,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好奇的看了过来。
一瞧见吴四虎,忙站起身,“上回承蒙吴将军搭救,倩倩感激不尽。”
官家一瞅,捂着肚子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柴二,你快看啊,吴四虎的脑壳被狗啃啦!”
第550章 哭戏
官家说着,踮着脚围着吴四虎转了一圈儿,他身材消瘦,乃是中等个儿。
而那吴四虎壮如小塔,远比寻常大陈男儿要高出许多,想要居高临下的瞅人家头顶,谈何容易?若非众目睽睽之下,谢景衣觉得,官家绝对要跳起来看,要不就要搭凳子。
毕竟身为一个矮子,她此刻真心希望脚底下长出个高跷来!
吴四虎瞅了瞅一脸真诚笑容的吴王,又瞅了瞅谢景衣,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来确认之下之前在徐雅的小院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
“啪”,吴四虎的确这样做了。
他猛的扇了自己个一个耳刮子,疼得吸了吸气,又犹疑的看了一眼吴王,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冲过去扇了吴王一个大耳刮子。
屋子里顿时宛若死寂,那些吹拉弹唱助兴的宫人,小手一抖,差点儿没有走音。
吴王只觉得自己的脑壳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只蜜蜂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吵得让人听不清四周的话。一口腥气袭来,他忍不住张了张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温倩倩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她猛的站了起身,“疯狗邪?吴四虎你既是禁卫军,怎能毫无理由就打王爷,这是以下犯下!”
吴四虎甩了甩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吴四虎特来请罪。但并非因为殴打吴王有罪,而是因为臣与国夫人徐雅饮酒,犯了宫归,请官家重重责罚。”
官家一把扶起了吴王,睁大了眼睛,“你无故殴打吴王,没有罪,难不成还有功?”
吴四虎看了一眼谢景衣,此刻他若是还不明白,谢景衣要他来负荆请罪的用意何在,那他就不是吴四虎,而是吴四猪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分明谢三就是要他射出开战的第一箭!
“臣殴打逆贼,自然有功。”
吴王大惊,伸出胖乎乎的手来,捂住了被打肿的脸,吴四虎的力气实在太大,他半口牙几乎都松动了,口中满是血水,说起话来含混不清。
“你……呜……你糊说什么鬼?什么逆贼?你不要含血喷人!”
吴四虎自觉自己口齿不伶俐,更加没有反驳的急智,他想起了他阿奶教过他的,做人要扬长避短,你拳头硬,所以别用嘴,直接上手就揍,你嗓门大,不用听别人说的屁话,自己说自己想说的就行了。
任他跳脚号丧,人也只能够听得见你炸雷一般的话。
“徐雅的祖父徐明,以前是我阿爷手底下的一个卫兵。端午节那会儿,徐雅说她想吃腊肉粽子,求我去宫外给她买几个来。”
“这事儿,是我不对。我瞧着她可怜吧啦的,又同我祖父有旧,想着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儿,便叫府里的人,包了几个粽子,拿去给她。”
“那会儿正是午时,热得要命的,徐雅说她酿了雄黄酒。官家您晓得的,我馋酒儿,便搁门槛上坐着饮了一碗,就一碗便醉了……”
官家皱了皱眉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