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379)
“哈哈哈,肯定不会有孕的。孩子什么的,烦死人了。小时候嗷嗷哭,话都说不明白;长大一点儿,该启蒙了,指不定蠢钝如猪,气得人七窍生烟;再长大了些,像是孙悟空出了五指山,上山下海的折腾,处处指着咱们给擦屁股。”
“好不容易给整得成家立业了,又生出一堆崽子来,觊觎我的万贯家财!”
谢景衣说着,却是笑不出来。
柴祐琛一口气喝干净了桌上的茶,“你不是嬷嬷么?在宫中见过那么多女子有孕,还会把滑脉。是否有孕,你不知晓?”
“我又不是大罗金仙,怎么可能事事……”谢景衣说着,声音弱了几分。
柴祐琛不提,她压根儿没有往这上头想。毕竟为时尚早,害死他们的幕后黑手,还未探头,不是想子孙后代的时候。
她次次都吃了李杏给准备的药,唯独有一次,来不及拿瓶子……可就那么一次,心中存了侥幸。此时一联想上,顿时越来越觉得是有了。
正如柴祐琛说的,她以前可是嬷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多少宫妃有孕,又亲眼见证了好几个孩子的诞生。她如何不知。
她想着,把心一横,给自己号起脉来。
虽然说医者不自医,但她并不是医者,只是一个会把滑脉的嬷嬷罢了。
柴祐琛盯着谢景衣看了又看,见她一脸把了三次脉,方才问道,“怎么样?”
谢景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有了……”
柴祐琛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谢景衣的肚子,只是此刻他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直到谢景衣沐浴更衣,两人躺在了床榻上,谢景衣方才后怕起来。
她可是没少折腾,今日还跳了河,被砸了头,若是翟氏晓得了,那还不要絮絮叨叨的念上一个月。
她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日要不还是找李杏再把过吧。”
柴祐琛嗯了一声。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月光透过窗棱,照耀进来,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雪白的霜。
柴祐琛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径直的走到香炉前,灭了香炉里的香。
“你干嘛?吓了我一跳。”
柴祐琛跳上了榻,躺平了下来,“有孕了,不要熏香。”
谢景衣被他这么一闹,突然紧张了起来,“生孩子,特别特别疼,你不知道,宫里头光是生孩子死的,就有……”
她说着,伸出手指头来,一个个的数了起来。
才数了两个,便被柴祐琛抓住了手,“我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谢嬷嬷你不会死的。再说了,故意让碗砸的人,不怕疼。”
“啊呸,没见过你这么狼心狗肺的,敢情不用你生呢?老天爷也太不公道了,凭什么小娘子就要怀胎十月,疼得要命的。小郎君就只要上下嘴皮子动一动,说几句甜言蜜语便行了。”
“说着这个我就来气。怎么能我一个人疼?要不到时候我生孩子,你也进屋,我有多疼,就掐你多疼。”
柴祐琛紧了紧手,轻轻的说道,“好。”
谢景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说道,“若是生了一个蠢材怎么办?”
“蠢就蠢。看看青厥和青乐,再想想吴五虎同关慧知日后生的孩子,你的孩子再蠢,也不会突出的。”
谢景衣有些汗颜,虽然是歪门邪道,但莫名得了安慰是怎么回事。
谢景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车轱辘了多少回,方才睡了过去,翌日一早起身,昨晚上的忐忑,好似顿时便消失了似的,既来之则安之,这天底下再难的事她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个?
儿孙自有儿孙福,该咋地咋地吧。
“哎呀,昨儿个被你一打岔,忘记看赵掌柜给我的信了。”
谢景衣说着,拿起了桌面上的信封,这一看,便眉头紧皱起来。
“这不是赵掌柜写给我的信,这封信也是翟清宴写的。时辰不早了,你快上朝去,莫要迟了。我一会儿自会去寻赵掌柜问清楚的。”
柴祐琛点了点头,“记得寻李杏。”
谢景衣笑了笑,“知晓了,你快走罢,昨儿夜里没有睡好,今日都起迟了。今日新科放榜,早朝定是要说殿试的事。”
柴祐琛佩了鱼袋,揉了揉谢景衣的脑袋,出了门去。
谢景衣撕开了信封,翟清宴明明才叫谢一田送了信来,为何短时间,又托人送了第二封信。那信又为何会到了赵掌柜的手上呢?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翟家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第504章 嬷嬷翻船
上辈子她们一家凄凉,阿娘病重,阿姐被迫嫁给混人的时候,谢景衣也不是没有想过,外祖父还有舅父,甚至翟亦宴驾着七彩祥云,提溜着如意棒,将那群虎豹财狼统统打死。
就像穷人经常会幻想,要是我阿爹其实富可敌国,只不过是为了让我长成更好的大人,方才搁我在这里啃窝窝头。
之所以叫幻想,不叫梦想,那就是你再努力,也并不会实现。
富可敌国的陶朱公没有空装穷人,杭州的商人也不能够眨眼就把侯爷踩在脚下。
谢景衣有时候觉得,她大概有可能,是这个天底下,最不会做梦的人。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还是靠自己个,来得最真。
上辈子的时候,她也不知晓,翟家人是否寻上京城来过,是寻来之后,被永平侯府瞒下了,被赶了出去;亦或是家中出了变故,压根儿就没有来过。
她需要的时候,没有办法确认;等有能力确认的时候,又深陷宫斗之中,压根儿不想再连累人了。
外祖父亦是这般,不到实在是扛不住了,那是半分不想求人。翟亦宴这才写了一封信,又来了第二封,确实不一般。
谢景衣想着,掏出信一看,这一瞅,气得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正在摆筷子的忍冬手一抖,筷子落在了地上。
“发生了何事,小娘?莫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谢景衣一听,更是火大,“我如何不气?翟亦宴这个王八犊子,白瞎了我一炷香的时间,伤神又费力,感慨万千,就差落泪了。整了半天,自己个闹出了缺德事。”
“我说咱们打江南来的时候,他抠抠搜搜的,就送我一根簪子。这会咋跟暴富了一般,拿宝石当石头,一送送一捧的。整了半天,竟然是早有预谋,别有居心。”
“难怪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大堂兄在快放榜的时候送,敢情怕送得早了,我那见钱眼开的劲儿过了,卡在这个时候呢。杀千刀的,竟然跟我玩花花肠子。”
“得亏当初我阿娘没有非逼着我嫁给他,不然今儿个就送他上山!”
谢景衣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完,方才觉得恼羞成怒生成的那点子怒气,全出干净了。
枉费她思考人生,回忆了半天上辈子。
翟家是出了事,还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但这都是翟亦宴咎由自取。
谢景衣用了朝食,来不及去寻李杏,便径直的回了娘家。
宋光熙正陪着翟氏用朝食,吃的是米粉儿,谢景衣不客气的又叫人上了一碗。
“你这孩子,嘴上还泛着油光,刚刚才在家中用了吧?怎么又吃一次?你最近可是圆润了不少,再吃脖子都没有了。”
谢景衣无语的看着翟氏,“阿娘昨儿个方才说我受了伤,让我多吃一些。怎地今儿个我吃你一碗米粉,就变了天了。”
翟氏拍了谢景衣一巴掌,“浑说什么?让你多吃些,可没有让你胡吃海喝的。再说了,昨儿夜里方才回来,今日一大早,怎么又来了?女婿性子好,你也不能办点事儿不懂的,叫人说闲话。”
“还有国公府那边,你抽空了也去看看,管束一二,方才对得住你公爹的嘱托。”
翟氏虽然这般说,却用勺给谢景衣舀了一大勺肉,搁在粉里。
谢景衣吸溜了一口,指了指一旁的盒子,“呐,表兄犯了大错,把人闺女的肚子整大了,外祖父不同意人进门,这不他拿了宝石,来贿赂您,指望着您回去,给他撑腰,说说好话呢。”
“我可是先说了,我一颗都没有拿,全在这里了,连里头长了毛的点心,都没有扔。你去与不去,就看着办吧,我就不趟这个浑水了,活该他被打死了去。”